西昌學院美術教師幸代遠1964年出生,現在是四川美術家協會會員,涼山州美術家協會常務理事,上海《西南風》畫廊簽約畫家。主要參展、發表的作品有:《碑》1988年、1989年參加四川美術作品展,入編《當代中國油畫》。油畫《山頂上的風》1992年獲涼山州青年美展二等獎。油畫《山上的陽光》1992年參加四川省美展、2004年入選《紀念鄧小平誕辰100周年美術作品集》。油畫《老阿媽》1998年獲四川省第二屆少數民族藝術節二等獎。油畫《冬至》獲第三屆四川省少數民族藝術節二等獎,涼山州第三屆文學藝術創作“山鷹獎”。油畫《明月清風》2003年獲《人民日報》“藝術名家杯”金獎。
在瀘山腳下,邛海之濱,有著幸代遠的學生和畫室,在他的畫室,有各種各樣已經畫好和等待描繪的美術作品。
幸代遠的作品細膩而又粗獷,沉穩而又靈動,凝重卻悠遠。一幅畫是平面的,又是立體的,所謂大道無言,放在那里或貼在墻上,能讓你體會到強烈的動感。一只鷹,或者一匹馬,鷹是無言的,只在天空翱翔,馬是無言的,只顧埋頭吃草。
你能感受到原野上沒有風,原野之風在畫家的胸腔里浩蕩。
有一幅人物畫,彝族婦女一雙飽經滄桑的手,令人震撼,歲月已給她留下了深深的印痕,而面容卻是恬淡溫馨的笑,想必這位婦女是因辛勤勞作而獲得了簡單充實又幸福的一生。
油畫《去向》90年代被做成了明信片,一把藤椅,與一張綢巾,還有陽光下一個男人的身影和一只貓構成的畫面,在光線明暗表現中,看到生命的鮮活。
最近記者采訪了畫家幸代遠,來到幸代遠的畫室,撲鼻而來的油彩味很濃,大大小小、重重迭迭的畫框堆滿了整個屋子,其間幾乎只有一、二個平方的空間供畫家作畫。
一個源于大涼山熱愛大涼山的藝術家
李:幸老師,我看見你的畫全是關于涼山的自然風光和人文風情的畫。
幸:對,我喜歡涼山。
李:你覺得涼山的自然風光有些什么特點?
幸:涼山有復雜的地理因素,因為它處在云貴高原和青藏高原之間,在橫斷山脈之中。
李:這些可以形成它的自然風光?
幸:因為一個地方的地理特征會關系到一個民族的生存和生活方式。涼山屬于高原高山地區,那么這兒的生活方式肯定和沿海及江南一帶的生活方式有很大的區別。
李:區別在哪兒呢?
幸:方式不一樣,那么飲食上不一樣,飲食不一樣,莊稼也就不一樣了。主食也就不一樣了,涼山人的主食是蕎子和洋芋。高山上一般種不出水稻的。
李:江南水鄉以大米為主食。
幸:而且江南人喜歡吃魚。
李:飲食結構不同就會產生性格的不相同。幸老師的這幾幅風景畫透出了大山的蒼勁和荒涼,這幅畫的原型在哪里?
幸:在布拖,那幅是雷波。
李:那幅雪景呢?
幸:木里。
李:涼山的十幾個縣你都去過了嗎?
幸:對,全都去過了,而且不止一次,很多次了。特別是偏遠的高山。
李:你不是涼山本地人吧?
幸:我是自貢人。
李:你在哪里讀的大學?
幸:重慶。1990年分到涼山的。
李:您的畫全都是關于涼山的?
幸:對。因為我覺得繪畫是要強調地域性的,也就是說你生存的土壤是真正藝術的土壤,是藝術營養的來源。如果一個畫家脫離自己生存的土地而去尋找一些不著邊際的東西,這個畫家不會很成功的。
李:有些畫可以憑想象畫出來嗎?
幸:想象也是有來源的呀!這次我從美國回來,我看到美國一些仿現代藝術的東西,它的確源自生活,畢加索也好,梵高也好,都是從他們生活的環境出發的。譬如梵高,他是在非常貧困潦倒的環境下,才有了他的繪畫風格和語言方式。畢加索正好處在轉型期,西方的古典寫實主義到他們那個時代已經走到盡頭,他們不可能再超越了,這時候他們求變,而現實生活中也的確需要他們求變。那時候正處于資本主義上升時期,這些都和他們生存有緊密聯系,所以每個畫家畫出的作品都是與他生活環境有關的。
李:你覺得涼山的自然風光值得畫,那涼山的人物呢?
幸:涼山人也值得畫,涼山人活得很本真。不像外面很多人活得很虛偽。
李:你很崇尚原生態的真實。
幸:對,涼山人沒有作秀的手段和心情,他們在天地間活得很自然。冬天彝族農民沒有什么事,他們就烤太陽。
李:這是一種悠閑的生活狀態。
幸:是一種滿足,那種滿足是發自內心的,冬天高山上的太陽暖洋洋的,烤起來很舒服。
李:冬天的太陽很大,但溫度并不很高。
幸:涼山的自然環境導致了民族固有的形態特征,這都是很吸引人的地方。譬如我很喜歡晴朗的天空中陽光下那古銅色的皮膚,因為我覺得這種對比是很美很和諧的一種色彩。
李:黝黑的,黑得發亮對嗎?
幸:對!所以涼山人皮膚都比外面人黑。
李:多年前你畫的那幅《老阿媽》,看得出來她黝黑的皮膚,就是烤黃太陽的結果。我印象很深,坐在太陽下,抽著葉子煙,很悠閑、很滿足的樣子,很細膩逼真,活靈活現的。
幸:那是十多年前的作品。
李:你這幾幅《母與子》的繪畫,是最近畫的嗎?畫面給人一種和諧溫馨的感覺。
幸:這段時間我想盡量讓我的作品還原到人間來,多沾點煙火氣,我覺得藝術不應該是高高在上的東西,藝術本身就來源于人群,最終它也就應該還原到人群中!所以說,煙火氣越重越好。
李:憑經驗和想象也可以產生好作品!
幸:也可以啊!但這至少不是我想要的!
李:不是您的風格,對吧?
幸:我想要的是能反映我腳踩的這片土地以及在這片土地上生活著的人!
李:看得出來,您好喜歡大涼山啊!幸:那是當然的了!
李:而且大涼山使你的創作豐富多彩,有了活力有了特點。
一個純粹的畫家
李:你現在的作品和以前的不一樣,區別在哪里?
幸:以前是再現,現在是表現。
李:再現就是照相片,很逼真,對嗎?
幸:對,現在是表現,先把既要表現的東西用線條和色彩勾出來,當然照片是素材,但已經離開了照片的很多元素,從照片跳出來,更注重繪畫性。
李:你所說的繪畫性就是與攝影區別。
幸:不僅與攝影區別,強調的是繪畫語言本身的純潔性。繪畫的基本功能就是敘事和抒情。以前我很照顧公眾的審美習慣,照片是被公眾所認同的,它保留了生活本真,而美術包含了畫家的感受。
李:以前注重大眾的客觀真實性,現在加入了主觀的東西。
幸:個人感性的東西。同樣一個事物,一百個人看見有一百個人的感受,這是一種感性認同,而不是共性認同。
李:想象的空間大些了。
幸:以前注重細節描繪,很多細節描的很清晰,這就跟照片一樣了,把觀眾想象的空間填滿了。現在有意識地去掉了細節。
李:這幅畫的背景很模糊,一個彝族女孩坐在柿子樹下,感覺很浪漫。這幅畫叫什么?
幸:《柿子紅了》。秋天是成熟的季節,柿子紅了,女孩也成熟了。主題很簡單,沒有太多的象征意義。
李:畫面很美很柔和。可不可以這樣概括,你以前的畫是現實主義,現在加入了浪漫色彩。
幸:關于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是體現在內容上,我現在也是現實主義的手法,也就是寫實的手法。比如別人的一幅《自由引導人》畫面是一個裸體的女神,舉起旗幟,這種內容本身是很浪漫的,浪漫主義的想法在里面,手法還是現實主義。我現在也是現實主義的手法,也就是寫實的手法。
李:繪畫有那些手法,你能簡單概括一下嗎?
幸:繪畫的手法太多了,三天三夜說不完,
我所用的手法前后基本一致,只是現在更放得開些,前期的畫法強調的是真實,現在強調的是準確,過去是超寫實,也就是超級寫實,也叫照相寫實。前期喜歡搞一些沉重的題材,比如《老阿媽》表現一些個人心境,是個人心境的外化。
李:有一種象征意義。
幸:對!象征主義的,想要啟迪別人,也就是繪畫中存在一些哲學的東西。你還記得有一次師專的老師搞了個展覽嗎?每個老師的作品前有一篇小前言,我在談自己的創作時曾談到:創作其實是個淚流滿面的過程!因為創作中思考的東西太多了。
李:是啊,很多作家也說他們在寫作時是很痛苦的!
幸:但現在我的心態就不一樣了。因為我生活的這片土壤這群人,真正痛苦的并不多,而更重要的是這群人對生活的滿足和向往。既然這樣,我又何必把自己弄得這么痛苦呢?所以我就用一種玩的,愉悅的心情去創作,這樣反而更能還原繪畫本真!而且,現在我充分感受到了創作是一個快樂的過程!
李:也就是說您現在畫畫就比較輕松了!
幸:對,非常輕松!我可以一邊放著MP3,一邊喝著酒一邊作畫很愉快的!
李:你現在是超脫了,進入了一種境界,你以前是畫家加哲學家,現在是一個純粹的畫家。丟掉了哲思的沉重包袱和羈絆。
幸:哲學是讓人痛苦的,讓人發瘋的,而繪畫是讓人愉悅的。
李:那小說呢?
幸:小說也應該是讓人愉悅的,好的小說看起來是一種享受,哪怕他寫的是很痛苦的事情。
李:有很多文學家,他也是一個哲學家,他們想在哲學領域里尋找關于人生的價值。
幸:以前我也是這樣,繪畫承載了太多哲學的東西。實際上我認為這是一個誤區。
李:怎么樣走出這個誤區?
幸:各干各的事,干自己份內該干的事。
李:不好分辨,特別是文學家和思想家,很容易混淆。一個作家創作作品,必然有很多思考,其很大部分是哲學思考。
幸:但畫家和哲學家分明是兩回事。
李:但是可以結合、融合的,比如你以前畫畫,就應該是在畫家的基礎上,融入一些哲理的思考。
幸:現在有很多前衛藝術是純粹搞哲學,其作品看個懂,它已經脫離了美學范疇。
李:但他們還是用畫筆和色彩創作作品。
幸:與美術無關,比如行為藝術,有些畫面是:吃死娃兒。
從繪畫本身的原始責任來說,繪畫的起源因人的生存要傳承知識,其功能是愉悅人,在這個過程中,把那些符號變得更美,繪畫產生了,因此,繪畫本身就是一個怡情作用,享受作用,這是繪畫的原始功能。
李:前段時間我看到您的作品賣八千多元一幅,您的大涼山風情畫賣了嗎?
幸:賣了。
李:全部都賣了?
幸:我還沒統計過,因為去年四月我在上海的個展是一個畫廊幫我辦的,作品幾乎都是他們幫我送去的,是他們在收錢,年底再跟我結帳!
李:那您現在的畫主要是拿來賣嗎?
幸:這倒沒想過,作品賣出去這只是個附加結果。
在記者談到畫家對涼山的感情時,幸代遠感慨地說:感謝上蒼給予我這份選擇的幸運,讓我選擇了藝術選擇了涼山。當藝術追求喪失方向感的時候,是涼山這片土地讓我重新找回了生命感和人文精神。無論外面的藝術大潮沖洗了多少的“塵埃”,涼山的美景依然故我,由此我頓悟了作為藝術家的終極追求,從哲學理念中回到現實場景,放棄太多的所指與表征,以直接的語言,重新找回自己的抒情敘事。
這就是幸代遠,一個純粹的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