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殘陽似血,暮風(fēng)如泣,就連騷動的空氣,也飄散著絲絲腥臭。
山村一座小橋上,一個粗壯的漢子提著木棒,兇神惡煞,淫威張揚,圓睜著通紅的牛眼,死死盯著躺在地上的那只黑狗,不禁發(fā)出一陣肆意狂笑。那只黑狗奄奄一息,遍體鱗傷,身上流出的污血,染紅了一片路地。
呸!漢子吐出一口唾沫,對著黑狗抬腿就是狠狠兩腳,他咬牙切齒地罵道:“畜牲,看你亂叫不?看你咬人不?看你亂攪?yán)献拥暮檬虏唬俊?/p>
一陣抽搐過后,黑狗睜開了血肉模糊的眼睛,它急促地喘息著,并伸出醒紅的長舌,艱難地舔吮著流血的傷口。
望著黑狗痛苦的慘狀,壯漢更加趾高氣揚,他又抬起一只腳來,用那堅硬的鞋跟,死死地踩著黑狗的腦袋。突然,那只黑狗閃身一滾,繼而縱身一躍撲向了漢子,竟將不知所措的漢子撲倒在地,迅猛地在他的襠下狠狠咬了一口。“嗷”的一聲,漢子躺在地上打起滾來,霎時緊捂襠部的雙手沾滿鮮血。
“汪……汪汪 ……”黑狗怒視著,咆哮著,圍著漢子示威地轉(zhuǎn)了一圈,接著便拖著殘腿,夾著斷尾,吃力地邁腿向前挪動。
不知何時,那滾躺在地的壯漢,已咬牙爬起身來,正一步步尾追黑狗的身后,并暗自舉起了那根粗實的木棒。
十步,五步,兩步……漢子終于走近黑狗,未曾料想,向前挪走的黑狗突然轉(zhuǎn)過身來,兩眼眨也不眨地注視著漢子,似乎此時忘記了疼痛,也忘記了眼前的危險和恐懼。見此情景,齜牙咧嘴的漢子愣住了,那高舉的木棒也停在半空之中。剎那兒,隨著一聲怒吼,黑狗利箭一般猛撲過去,嚇得漢子閉上眼睛癱軟在地,就連手中木棍也掉在地上。然而,面對癱軟倒地的漢子,黑狗沒有再次撲咬,而是躍過橋上的護(hù)欄,縱身墜入橋下滾滾的河流。
冰冷的河水里,黑狗竭力蹬擺著四肢,但很快便停止了掙扎,它木然地漂流著,任憑軀體一點一點地沉墜。當(dāng)河水淹沒頭頂?shù)乃查g,黑狗猛然高叫了一聲,向漸漸遠(yuǎn)去的橋頭投去最后一瞥。
此刻橋頭上,一個年輕的女人奔跑著,拼命地向橋下?lián)]動著雙手,蒼白的臉上流著熱淚,她不停地張動著嘴巴,卻呼喊不出一絲聲響。
女人淚眼朦朧地看著橋下,直到河水徹底淹沒了那團(tuán)黑影。
翌日清晨,那年輕的女人,沿著河道走出很遠(yuǎn)很遠(yuǎn),終于在河灘上找到了那只溺亡的黑狗。
當(dāng)天下午,女人走了十里山路來到鎮(zhèn)上。走進(jìn)鎮(zhèn)長辦公室,她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忙亂不停地打著不同的手勢……過了很久,鎮(zhèn)長攙扶起女人,神色莊重地把她送出了門外。傍晚,女人路過小鎮(zhèn)的街心,無意地瞥向一家酒店,卻看見了兩個舉杯的男人。而這兩個男人,一個是那打狗的壯漢,另一個就是攙她出門的鎮(zhèn)長。女人茫然驚呆了!她揉了揉眼睛,又悄悄走近了幾步,這才看清他們獰笑著的嘴臉。
朦朧月色中,女人疲憊地回到山村。當(dāng)她走近家門,猛然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有個晃動的黑影,那黑影猶如魔鬼一般,正一步步向她逼近。女人打開房門的時候,那個黑影一把摟住了她。女人和黑影撕打著,掙扎著,卻無法擺脫惡魔糾纏。突然,女人張開嘴巴,在那罪惡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上了一口。“啊”地一聲,那個黑影終于鬼哭狼嚎般地消失了。
這一夜,女人家里的燈一直亮著。
第二天,女人乘車去了縣城。
兩天過后,一輛警車將女人送回了山村。當(dāng)天,幾名持槍的公安警察,在村里拘捕了打狗的壯漢。
警車呼嘯離去之后,女人抱著那只死去的黑狗,走向村頭的南山。在朝陽的高坡上,她選定一塊好地,隨后挖好一個土坑,將黑狗放入坑里又慢慢地用土填埋。
事過數(shù)月,一張法院的判決布告貼在了村部。于是,整個山村沸騰起來。
“蒼天有眼哪!這個狗日的村長,終于被判了十五年!”
“欺男霸女的畜牲,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婦女。”
“就是,咱村的啞姑,可受了他不少侮辱,這個淫賊,心狠手辣,誰要惹了他,別說是女人,就是一條狗他也不放過。”
“可不,啞姑家的黑狗,不就是擾了他的好事,他才下的黑手……說句良心話,敢告這狗日村長的,還是咱寡婦啞姑喲!”
村口圍滿了村民,大伙紛紛不停地議論著。恰巧,那年輕的女人挑著擔(dān)子路過,于是,人們朝她豎起了大拇指,一起投去欽佩的目光。
女人停下腳步,放下了擔(dān)子,神情肅穆地向人們做出一連串的手勢。隨后,她重新挑起擔(dān)子,挺直腰桿,邁出堅定的腳步向前走去。
“她說啥呢?”一個抽煙的男人,撓著光禿禿的腦袋問。
“誰知道?”一個肥胖的婦女,莫名其妙地埋怨著,“我又不是啞巴,咋能看懂她的手勢?”
這時,一位六十多歲的大爺開了口,“啞女說:“人哪,要活就活出個人樣來,不然連狗都不如哩!”
“啥?”
“這……”
聽了這話,人們頓時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