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的話:《第三十九個》一書從營口公安機關刑偵民警劉成剛抓逃的這一個點切入,極具感性地展現公安刑偵工作特別是抓逃工作的過程,為讀者打開一扇了解、認識公安機關的窗口,以便讀者更近距離、直觀地感受公安機關廣大民警日常工作的真實場景,進一步了解人民警察的奉獻精神。本刊給予連載以饗讀者。
由此及彼的一個:貓和老鼠的游戲·鍥而不舍的追逐
長期抓逃,使我養成了不少習慣。比如,我看到了一個地方,頭腦中一定會閃現出這附近有哪一個逃犯。如果條件允許,我就會過去看一眼。別人的頭腦中的地圖是用商場和企事業單位畫出來的,我頭腦中的地圖是由一個個逃犯串起來的。我有半夜突然驚醒的習慣,因為抓逃大都要在天快亮時去抓,這時正是人睡得最香的時候。抓逃犯一抓一個準,時間長了,有時突然驚醒,想想沒有什么事,再接著睡。還有就是收集逃犯的資料照片的習慣。無論是到兄弟單位辦事、辦案,還是到拘留所、看守所提審人、送人,我都順道收集一些逃犯的資料照片。多多益善,不少同行都知道我有這個習慣,有的提前把照片給準備好,我去了交給我。感動得我直覺著欠了人家挺大的人情。現在這些照片已達到厚厚的五大本,有幾千份之多。我把這些資料照片掃描到網上,用起來非常方便。我收集資料的事也不脛而走,連支隊的同志有時都到我這里來查資料。分局敬局長知道后,非常重視,要我裝改一下,給各派出所搞刑偵的同志看一看、學一學,加強全分局的刑偵基礎工作。
這些逃犯的資料照片成了我的寶貝,沒事的時候我就翻出來看一看,能記的盡量記在腦子里,碰到了就抓。我給“耳目”布置任務時,也把這些照片翻出來給他們看。一次一個“耳目”來所里辦事,我順手將這些照片拿給他看,他翻著翻著突然說:“這個人我前幾天見過。”
他說的這個人長著很兇狠的兩道粗眉毛,臉上的皺紋像刀刻出來的透著狡猾。這個人就是“柱子”。
“柱子”,1961年出生,2003年以來,先后從上海、營口等地往山東販賣杜冷丁和海洛因等毒品,被山東省日照市刑警支隊立為逃犯。又是一個營口的外地逃犯,看來我非抓不可了。
我領著這名“耳目”在單位不遠處喝了點啤酒,烤了點肉串,向他了解詳細情況。
原來“柱子”并不是天生的毒販,他的家比較困難,母親長期臥床不起,患肺癌已到晚期。長期靠杜冷丁維持。一次“柱子”用手中的錢買來十支杜冷丁,剛出醫院的大門,一個人把他攔住,非要買幾支,而且愿意出高價。“柱子”想到病中的母親沒有賣。不久母親病重去世,還剩下十支杜冷丁,又有人找上門來要買,“柱子”這回賣了個好價錢。母親死了,“柱子”沒有工作,不久“柱子”處了個對象,叫“美花”。人長的好又溫柔,可“柱子”沒有進錢道,把他憋得團團轉。這時那人又來了,問他有沒有杜冷丁,他想到母親重病時,曾找人買過杜冷丁,不知那人是否能聯系上,他翻箱倒柜終于找到了那張名片。
從此“柱子”走上了販毒的道路,而且一發不可收,有時還販毒到山東等地。
我從“耳目”處得知,“柱子”在漁市管轄內有一處平房。我們一起在那片平房區好頓轉悠,終于打聽到了“柱子”家,可早已是鎖頭把門。問鄰居,鄰居說已經走一個多月了。
“柱子”和“美花”抱著一歲的孩子會去哪里呢?
“柱子”有個挺好的哥們,經常幫助他。我們找到了他,他也說一個多月沒看見“柱子”了,出門時我叮囑他,有了“柱子”的消息一定通知我。之后,我又去了“柱子”的幾個親屬家,我沒預料到的是親屬提到“柱子”都非常冷淡,說以前就沒什么來往,更不用說現在了。我相信親屬們的話,過去“柱子”家困難,現在他又干違法的事,躲都躲不過來,誰愿上前兒呢。
但我判斷,“柱子”的孩子小,外地又沒有什么親人,他不會走太遠,一定不會離開。
“柱子”人可以躲起來,但總不能不吃不喝吧。要吃要喝他就得掙錢,勞務市場會不會有他呢?利用休息日,我在勞務市場蹲了兩天,人沒蹲到,但是卻獲得了一條有價值的線索。有人在南窯附近見過他,“耳目”也上來線索,“柱子”可能搬到市區東南部的南窯附近,但具體位置不清楚。
市區東部的南窯街,是東部剩下的為數不多平房區,大多是外來租房戶。管理較差,是個治安非常復雜的區域。可大片的平房,“柱子”在哪個角落呢?
沒別的辦法,只好“轟”了。
我和其他兩名同志,以查暫住人口為由,逐戶清查。這樣做“柱子”就會自己跑出來,我又安排同志堵在南窯街的路口,只要“柱子”出現,就會自己投進羅網。
清查行動從南窯開始。當清查到第5戶的時候,有一個人神色慌張,撒腿就跑。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我一看樂了,這人正是前幾天我處理的一起打仗案件中的一個涉案者。本來沒他什么事,派出所找過他幾次,他就嚇跑了。這次他以為是沖他來的,嚇得臉都白了。我放開手,又好氣又好笑,讓人帶他回所里做材料。
虛驚一場,我得繼續清查,可查遍了南窯也沒有找到“柱子”,但是有幾戶人家沒有人。通過了解鄰居,知道有一戶人家是一個女的帶著一歲的小孩,可從來沒見過男的。我決定親自去核實一下,敲開門后,女主人用狐疑的眼神打量著我。我問他是“美花”嗎?她說自己不叫“美花”,還說全家都是從大石橋搬過來的。她的口音聽起來根本就不像是大石橋那邊的,但對她閃躲的目光,我沒有和她爭辯,不想引起她的警覺。
我悄悄地記住了這個黑色大門,并且仔細地觀察了周邊的地形,裝作沒事人一樣的離開了。
三天后,當我帶領所里同志撲向這個黑色大門的時候,卻發現這里早已是人去屋空。
我找到屋主,屋主說這戶并沒有退房,房租還有三個月到期。這說明他們只是暫時躲起來了。可過了幾天,我們去時卻看到這戶換了新主人。一問房主,房主說:“上次我沒跟你們說,他還和我借了幾百塊錢。我估計他不能回來了,就把房子租給別人了。”我看了房主一眼,這個只知道自己掙錢的家伙真耽誤事。
從此“柱子”像是蒸發了,沒了蹤影。
這幾天沒事,我把思緒捋了捋,開著車從漁市管轄內“柱子”的平房開始想查找一些線索。漁市管轄內的這間平房,“柱子”一家住了幾十年,都是老鄰居,我下車想打聽一下情況。一位老鄰居告訴我,“柱子”前些天真回來過,向他借了五百元,說是全家要出門,也沒說要去哪。我就和這位老鄰居嘮起來。嘮嗑中,這位鄰居提到“柱子”以前打過海蟄也掙過點錢,后來把道走錯了。我頭腦中一閃,對呀,現在是海蟄開捕期,“柱子”會不會去撈海蟄啊。我謝了鄰居,開車一溜風地奔到了碼頭。碼頭上的船并不多,有幾條船滿載著海蟄開回來,正在碼頭邊卸海蟄。我問了幾個人都說不認識,最后一個看碼頭的人湊過來,遞給我一支煙,討好地說:“大哥,你是不是派出所的。我有個兄弟前幾天打仗被拘留了,你能不能幫幫忙,我告訴你‘柱子’的事。”對這種人我最看不起,但為了得到線索我只得應付。對他說,你說的人叫什么名。他說了名字,我假裝一驚,噢,他還有別的事呢。核實了要判的,沖你的面子我可以照顧他。他也一驚,隨即說:“你說的‘柱子’我不知在哪條船上,但我知道他家在南窯。”我隨口一句,廢話,那是前一段,后來搬走了。他擠了擠眼睛,他媳婦昨天還來過碼頭,就在南窯住,真的。說著他伸了個小手指,撒謊是這個。我沒有心思跟他兜圈子,他又說具體地點不知道,好像是離他原來住的地方不遠。
我上車打著火,想奔南窯,可一看油表,唉,沒油了,還得自己掏錢加油。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我趕到南窯街時,正好有一戶人家在搬家。那緊跟在車后的不正是我打過多次交道的“美花”嘛。我知道抓捕“柱子”的良機終于來了。我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向所里打電話,請求派人來。不一會所里來了五名同志,他們上了我的車,在這邊監視著。
可“柱子”始終沒有露面。
我想,如果貿然上前質問“美花”,她一定會驚慌失措,搞不好“柱子”真的會從此徹底蒸發。于是我們的車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搬家的車后,一直到了大水塘附近。
前面的路越來越窄,再跟下去就會暴露目標。我記住了大體區域,領著同志們撤了。
原來,“美花”的娘家在大水塘有個小賣店,找到那個小賣店,我假裝買水,暗暗地觀察著屋里的一切。一個手上有紋身的人進入了我的視線,因為照片是前幾年照的,我不能斷定這個人是不是“柱子”。該不該抓他呢?一旦抓錯了,就可能前功盡棄呀。
我突然心生一計,剛才走訪時有人提到“美花”的弟弟小雷前幾天剛剛被抓進去,不如就以抓他小舅子的名義進屋去,如果不是就撤出。
進屋后,我問迎上來的女人,小雷是在這嗎?她說不認識。我又問那個紋身的人,她說是鄰居。我向外面一招手,同志們沖進來,亮明身份。一看身份證,他的確不是“柱子”,那“柱子”哪里去了呢?
這時里屋炕上,一個抱孩子的男人走了出來,我讓他出示身份證,他說身份證丟了正在補呢。我說沒有身份證你能證明你不是我們要找的小雷子嗎?你還是跟我們去一趟派出所吧。這時“美花”撲過來攔住我們,連聲說,帶他干啥?你們不是要抓小雷子嗎?他是我對象“柱子”,你們抓錯人了。我笑了,我們抓的就是“柱子”,絕對沒錯。這個“貓捉老鼠”的游戲,終于以我們的勝利結束了。
最戲劇性的一個:忽明忽暗中的苦苦尋覓·出乎意料的結果
我從小就非常喜歡警察這一行,原因很多,可能是因為我的骨子里流著警察的血。我的父親是警察,我的哥哥也是警察,他們那身威武的服裝看著就讓人羨慕。我暗地里偷偷地把他們的服裝拿出來向小伙伴炫耀。一次我把哥哥的帽子給弄丟了,很晚了,我還不敢回家。站在冷風吹著的街頭,一個人偷偷地哭。后來哥哥把我找回去,告訴我好好努力,將來準會實現理想。后來我毫不猶豫就報考了警校。面試的時候,老師問我,你為什么要當警察?我回答我喜歡這個職業。老師說你看到的只是這個職業風光的一面,你有吃苦的準備嗎?我點點頭。后來我才知道老師這句話更深層次的意義。警察就是吃苦的代名詞。
我非常喜歡警察這一行的表現就是我非常愛看有關警察的書和電影、電視劇,特別是他們歷經曲折破獲案件,我也跟著高興,長出一口氣。我不怎么喜歡福爾摩斯的故事,太玄。我喜歡接近現實的。有一部影片的名字我忘記了,但內容記得很清楚。是一部外國電影,有一個警局的兩個偵探偵破系列強奸案,犯罪嫌疑人非常兇殘,把被害人殺害后碎尸。一時間這個地區非常緊張,罪犯也非常狡猾。他好像比偵探更高一籌,警方的一系列計劃都落空了。這兩個警探中的一個意見往往與另一個相左。那個兇犯撩開面紗的一瞬,他終于看清,這個疑犯就是自己的同行——另一名偵探。原來,苦苦的尋覓,就在身邊。我下面要講的這個逃犯的抓捕,也可以適用這句話:苦苦尋覓,就在身邊。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古今中外或發生或演繹了不知多少冤案奇案。沒有想到,抓逃抓久了,我竟經歷了一次奇特的抓逃過程。
我說了你可能不信。我要抓的逃犯其實正在監獄里呢。
一天值班,我打開電腦,在查看逃犯資料時,一條信息吸引了我。某監獄正在服刑的“李子”在1999年6月22日服外役時逃跑。網上的內容少得可憐,只十五個字,連戶籍地也沒有,但因為其住在五臺子街,我把他列為我著手抓捕的逃犯。我在文章的開始就把結果交代了,所以注定這個故事沒有懸念。
按照慣例,我還是從逃犯的居住地著手,可這一次我卻遇到了少有的困難。
“李子”原來所住的一片平房已動遷,變成了新的小區,原來的住戶早已不知去向,問了幾個原地沒有搬走的老住戶,也都說不清楚。人的腦子記不住,電腦總該有記憶吧。于是我想到了查戶籍底卡。一查,底卡中也查無此人。原來,“李子”被判刑后,戶口遷往在押地,在押地是哪呢?當初“李子”犯的是什么罪,被判了幾年刑,判刑時歲數是多大?我幾次與某監獄電話聯系,不是沒人接,就是說不清楚。怎么辦?我陷入了糾纏不清的苦惱中,理不出頭緒,但是要抓住“李子”,這一點是明確的。
我為什么不選擇放棄呢?其實選擇放棄是容易的,可我覺得能讓前面的工作白做嗎?更主要的是能讓逃犯在社會上“漂”著嗎?那會給社會帶來多大危害。
我不是圣人,也不是神人。在抓逃中我遇到過數不清的困難,有的困難甚至是無法想象的。但是逆境是最鍛煉人的,到后來,我把這些困難歸攏總結,居然讓我總結出“一、二、三、四、五”抓逃工作法,這個工作法還被市局在簡報上推廣。我有時問自己,我這么做,頂著這么大的困難,冒著這么大的風險是為了什么呢?當我成為全市“十佳偵察員”時,我終于悟出了,年輕人還是要干點事。這樣才不枉青春,這樣心里才踏實。
整整一天,我將自己悶在屋子里,終于理清了頭緒,還是要找到“李子”的家。這些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十月的天氣,冷風中夾雜著細雨。我夾著文件走了一戶又一戶,走了一天又一天。
連著急再加上火,我的扁桃體也發炎了。一個休息日,我終于找到了一戶知道“李子”一些情況的老住戶,“李子”1999年是判刑人員。從當時的歲數看應該是二十三歲,那么犯罪時的歲數應該更往前。他說“李子”家好像在軍干所附近住。
這已經是很難得的線索了。
每每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我常想起一位老民警的話:當你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你堅持下去就是了。
堅持下來,也就看到了希望。最困難的時候,往往也是離成功最近的時候。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廢舊樓里我終于找到了“李子”家。這是個條件艱苦的家庭。“李子”的父母雙雙下崗,父親有病在床,但是一提起“李子”,他們還是有滿腹的話要說。他的母親給我講起到監獄看“李子”的情形。“李子”的家困難買不起好的東西,“李子”媽上次去,問他想吃什么,他說:“只想吃烤地瓜。”“李子”媽的淚水一下子就流出來了。后來我在監獄見到“李子”的時候,曾經問過他,你家那么困難為什么還要犯罪呢?他說:“老弟,當初年輕,只想改變自己的處境,可我選錯了手段和方法,哪有后悔藥啊。”這些話,我記在了當天的辦案記錄中。
臨出門時,“李子”媽拉著我的手說:“你能給‘李子’捎件厚衣服嗎?”我推開拿錢的手,點點頭,我一定捎到。他媽媽說:“我走不動了,他還有幾年才能出來,我怕是等不到那天了。”說完,一行清淚淌了下來。
“李子”媽告訴了我監獄的地址,說“李子”正在監獄服刑。
這難道是真的嗎?我費盡心機要找的逃犯真的在服刑嗎?那網上的這個逃犯不是子虛烏有嘛。
回所里后,我把查找“李子”的情況向所領導做了匯報。當時所長劉剛也覺得此事有些蹊蹺,經召開會議,大家研究決定,由我去一趟監獄,把情況查清。
2005年4月22日,我去了某監獄。幾經周折見到了“李子”,進行了一次談話。了解了他為什么犯罪被判刑,又是為什么成為逃犯,卻又如何回到監獄的。
臨走,我放下了隨身給他帶來的厚衣服和水果,放下了他父母對他的囑托,也放下了我這些天來為抓“李子”而懸著的心。
原來監獄方面上網后,不久,“李子”就回來投案,監獄忘了上網這個茬,再沒有撤網。
一個小小的疏忽,浪費了我多少心血呀。這些天來的著急上火和委屈一下子涌上來,我真想面對廣袤的初春原野大喊幾聲,來發泄一下心中的郁悶。
一個人犯了錯誤,卻要另外一些人去花費很大的精力去修正,我們在日常工作中為什么不能更敬業一些呢?我把這一案例始終牢記在心,只為了告訴自己,工作中認真一些再認真一些。但我也感覺欣慰,我所做的畢竟是把一個逃犯的名字從網上抹去了。我所要做的,不正是把逃犯名字從網上一個一個地抹去嘛!
這是個沒有懸念的故事,這又是個充滿艱辛的故事和令人深思的故事。
最具趣味的一個:虛擬世界里的愛情·欲擒故縱的心理較量
2002年初,我在派出所又接待了兩位沈陽的同行,他們在我的網上資料庫里查到了綽號“雷子”的逃犯信息,便來營調查。
我經過一番秘密偵查,終于獲得了“雷子”的照片,并在臺歷上記下了如下的信息:“雷子”,男,1978年生,住站前區。2001年5月15日在沈陽北陵大街將李某的兩部手機盜走,并有盜竊省政府家屬院的嫌疑。但要抓到“雷子”,僅有這些是遠遠不夠的。我決定去趟沈陽,了解“雷子”犯案的更多信息。
在沈陽北陵派出所,我從同行口中得到了這樣的信息:“雷子”作案的手段一般是通過網絡結識女網友,然后交往一段時間后便約會見面,見面后再想方設法將其手機盜走。網上交友——約會——盜竊,構成了“雷子”作案的基本模式,他的手段雖然并不算高明,但的確有不少人上了當。
科學技術的日新月異推動了計算機和網絡的飛速發展。在21世紀,如果你不懂電腦,不懂上網,不明白E-mail和QQ為何物,那么你幾乎就成了落伍的代名詞。近些年來,因網絡引起的犯罪日漸增多,我手頭就有一些這方面的記載:2001年6月22日,漫步在大街上的湖北荊州衛校學生呂某在大街上遇到劫匪,衣服口袋里僅有的五十元生活費被幾個與他年齡相仿的人洗劫一空。23日早晨,呂某將昨晚的遭遇講給同學們聽后,誰知竟有幾個同學與他有同樣的遭遇。經查,這個搶劫團伙共有二十余人,年齡均在十五至十六歲之間,頭發幾乎都染成黃色。他們整天沉溺網吧,是一群“網蟲”,為了天天能登錄OICQ聊天,他們專門搶劫、敲詐學生。2001年9月10日晚10時許,家住吉林省長春市靖和街的李先生在自家的門洞前,頭部受到重擊立即昏倒,待他清醒后掙扎著站起來想用手機報警時,這才發現兜里的手機不見了。9月14日晚7時許,趙女士在步行回家的途中,頭部受到打擊后在頭暈目眩中背包被搶走,包內有手機一部,人民幣2400元……經查實,襲擊他們的全是一些十七八歲的中學生,他們在網上“協商”,又在網上制定計劃,不到一個月共有九人參與作案十二起,金額達到上萬元。2002年2月,浙江省杭州市西湖區人民法院審結了一起未成年人團伙盜竊電腦游戲主板案件,涉及的被告人有十三名之多,年齡大多在十七歲左右,共作案三十二起,總價值近萬元。據調查,促使他們犯罪的動機竟然是為了玩網絡游戲。這樣的案例還有許多。
我們執法者若不掌握一些相關技能,那么勢必會讓犯罪分子逍遙法外,甚至貽笑大方。我曾經換過三臺電腦。第一臺電腦因為太舊了,反應的速度太慢被我淘汰了。第二臺稍好些,湊手能用。一次,分局敬局長下基層檢查工作,看到我用的電腦不好使了,就說給我們的抓逃骨干換臺新的電腦吧。這樣,我才用上了現在這臺液晶顯示屏的。我經常利用微機存儲資料、上網查詢了解逃犯信息或者相關線索,非常方便。時間長了,我不僅可以自如地在公安內網把逃犯上網、撤網,在互聯網上沖沖浪也游刃有余。當然,我的網上沖浪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消磨時間,而是在這個過程中繼續搜尋著獵物。
在沈陽期間,我還去了“雷子”打工的飯店了解情況。飯店的人反映“雷子”倒是挺聰明的一個人,就是太滑了。他處了對象,人家小姑娘對他是真心的。而他在人家家里吃住,花了小姑娘家不少錢,還把人家給甩了。大家因為這件事對他很有看法。我分析,他就是因為對象黃了,才會在沈陽作案,但決不可能在沈陽待下去了,以逃避警方的追捕。我決定先回營口,當然,我急著回去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我的口袋里只剩下回去的車費了。
回到營口之后,我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便第一時間趕到了“雷子”的家里。
過去,我和一些逃犯的父母打過交道,大多是一味偏袒甚至包庇子女。而“雷子”的父親則不同,這個過去連年在廠里被評為先進生產者、現已退休在家的老人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我恨死他了。”他父親的企業效益始終不好,家庭條件不算太好,可條件再不好也從沒讓“雷子”受委屈。吃的、穿的都是在同齡孩子中最好的。這也就養成了他好逸惡勞、講究吃穿的性格。畢業后,“雷子”閑在家里,父親對他整天吃好的、花錢沖的做法非常不滿,批評過幾次,可他不但不聽,還多次離家出走,在外邊與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沒錢了就找親戚朋友借。這些人找上門來要錢,氣得老頭子直吐血。“雷子”每次回家,沒有別的話說,就是要錢。老頭子指著兒子說,我死之前,是不想再看到你了。
“雷子”的父親得知我的來意后說:“‘雷子’是我惟一的兒子,可我寧愿不要這個兒子,我實在是跟他操不了這個心啊。就是為了不見他,我們把電話號換了,家也搬了。” “雷子”的父親還說,如果你們派出所抓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育他,千萬不要讓他再犯案了。這是一個被傷透了心的老父親,言談話語中透出恨鐵不成鋼的無奈與心酸。我的眼圈也紅了,“雷子”在作案的時候可曾想過他父母的感受?誰家的父母不希望兒女走正途啊!
這之后,由于沒有更新的線索,我便一頭扎進一起重傷害案件中。干我們這行的,一旦忙起來就非常投入,腦子里根本沒工夫去想別的案子,“雷子”的事就被我暫時擱到一邊了。在這期間,我還是抽空去了幾趟“雷子”家。在我的不斷工作下,“雷子”的父親答應到親屬家打聽兒子的下落。此后,便沒了音信。
2002年7月,有兩名女子來派出所報案,那種被騙的屈辱和憤恨還掛在臉上。她們敘述時斷時續,有時相互補充。我終于聽清了事情的經過。
這兩名女子是營口市內的。兩人是好朋友,近來都迷上了網絡聊天。有時聊起來忘記了工作,忘記了家庭。聊天的內容很廣泛,聊天的對象大多都是異性,特別是有些經濟基礎、有辦事能力的異性更是想方設法“粘上”。其實她們自己都有家庭,而且都是非常幸福的三口之家。他們自己也有一份讓人羨慕的工作,可她們不愿守著這份幸福的平淡。女人啊,不幸往往是從失去現有的幸福開始的。這時,一個網名叫“王子”的人闖入了她們的視線,她們開始只是遵守著“網”上的規矩,互不打聽對方的隱私,只是在網上談個人愛好,談對事物的觀點,談對大千世界的感聞。時間長了,雙方開始談對生活的看法,進而談到工作、家庭。“王子”開始吹噓自己在財政局開車,是某領導的專職司機,深得領導信任,平時大事小事都能辦,并流露出想和她交朋友的意思。后來,他們發展到互相不能自拔了,于是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在一個裝修豪華的中檔飯店里他們見面了。“雷子”的外貌還是可以迷惑一些癡心女子的。席間,“王子”說要給別人回個電話,便出去了。不一會兒又返回來說手機沒電了,借她的手機用一下。她也沒多想,就借了。“王子”邊講話邊往外走,十幾分鐘也沒有回來。再到外邊找人,卻早已不知去向。這時飯店的服務員過來說:“小姐,請你把飯錢結了。”
聽完他倆的敘述,我的頭腦中一下子閃過“雷子”的影子。我把“雷子”的照片找出來,讓兩位女士辨認,她們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就是他!”
舊賬未了又添新賬,我知道不把“雷子”抓獲他還會繼續危害社會。這一次我知道了“雷子”的網名——“王子”。可“王子”只存在于電腦的屏幕上,只存于空氣中,是可感覺而抓不住的影子啊。我開始上網“釣魚”了。
電腦這個高科技的產物,真是把雙刃劍,電腦誕生之后,多少雙罪惡的手用他創造著新的罪惡。但是沒有電腦,這些人的腦子里就不會產生犯罪的想法嗎?
我給自己起了個別有韻味的網名,叫“夜來香”。當然,這只是我引魚上鉤的女性網名中的一個。一連幾個星期,我用或溫柔或嫵媚或甜美風格的女性網名捕捉著“王子”的氣息,可是“王子”卻好像突然蒸發了,倒有不少“粘魚”圍著我打轉,被我毫不客氣地甩了。
我分析,“王子”有兩種可能。一是可能換了網名正躲在某個角落里窺視著獵物,有合適的他就會像鯊魚一樣游出來,吃掉到嘴邊的肥肉。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暫時不會上網,可能怕丟手機的“風雪夜歸人”找他,那么這一段可能在網上不會見到他了。
我沒有著急,釣魚嘛,就得有耐心。
一天,我像往常一樣上了線,網名叫做“雪中梅”,我在個人說明中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天真、浪漫又不諳世事的女大學生,暗中卻在嗅著“王子”的氣息。突然間,那個熟悉的名字走進了我的視線。我壓抑住自己的喜悅,自報家門,女大學生的身份果然吸引了“王子”的注意力。但是聊著聊著我發現,此“王子”非彼“王子”,此“王子”是一位女性。唉,這辨不清真偽的網絡聊天呀,真是害人不淺!
過不多久,真正的“王子”出現了。為了讓“王子”不起疑心,我從不主動接近他,往往是在聊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就下線,吊足了“王子”的胃口。我們的聊天很隨意,“王子”一個勁兒地夸我素質高,知識淵博,他哪里知道電腦這端的我每一句話都十分謹慎,生怕暴露了堂堂七尺男兒的真實身份。“王子”也在吹噓他是如何能力大,如何有錢。看得出,他也在討好我。我也適時地夸贊他幾句,這個戰略戰術果然奏效。一連幾天,“王子”只要一上網就直奔“雪中梅”,不再和其他網友聊天浪費時間,我想他一定是把我當成了一條大魚,準備好好的撈一筆。我知道“王子”就要上鉤了。
要感謝當時還沒有視頻這種裝置,如果有,“王子”早嚇得逃都來不及呢。發明了視頻后就沒有受騙的人了嗎?可見工具是可以利用的,就看使用者具有怎樣的意識了。
我沒有立即約他,而是若即若離地纏著他。我在等待時機。果然,不出一個星期,“王子”開始頻繁地約我見面,儼然一副熱戀中的模樣,我想最好先驗證一下。就選了個地方,讓被害人躲在隱蔽處辨認,結果證明就是“雷子”。在我們剛要抓捕時,他接了個電話,突然離去。
又過了兩天,“王子”在網上向我道歉,說那天有事沒有去會我。我假裝埋怨他幾句,他說有要緊事一定要見面,并告訴我具體的網吧地址。我看時機已經成熟,決定“收網”了。
我帶人在市區東部立交橋下的網吧里找到了“雷子”。我見到“王子”的第一句話,就是告訴他我就是“雪中梅”。“王子”即“雷子”先是很驚訝,接著嘆了一口氣說:“從來都是我騙別人,沒想到這回卻讓你給騙了,我服了。”我說:“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不過我是站在正義的立場上。”這叫什么:要想降魔,就要有道行,即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未完待續)
(本欄目責任編輯 李亞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