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斷橋：一個女孩和一條狗的自由

人物背景：

夕陽斷橋，A型巨蟹座女子，自由撰稿時間4年半，已出版小說集《你不是我的卡薩布蘭卡》及合集《那時黃花落滿地》、《牛仔褲不怕失戀》等，在新浪網站及媒體雜志，發表專欄及文章200萬字。

和自己決裂，因為承受太多妥協

見過夕陽的人都將她列入“淑女”行列，她說話輕言細語，脾氣不溫不火，常年穿長裙和頂一頭長發，但夕陽卻說：“有時候做個爛人比淑女管用。”高一那年，朋友寄到學校傳達室的信件常被人偷看，為了抓到看信賊，夕陽在傳達室后院的椰樹下一連躲了5天。發現私拆她信的人是熟人后，夕陽并不聲張，而是找了個輟學的太妹幫忙“教訓”看信賊。在那女孩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夕陽和小太妹做好埋伏，趁其不備，沖上去狠狠摑了她幾個耳光。

對于那些不尊重自己的人，夕陽總有自己的方法“懲罰”她們。從小到大，媽媽喜歡以“為你好”為借口，私拆夕陽的信、偷看她的日記，甚至竊聽她的電話。高一那年，深圳電臺推出一檔“校園風景線”的欄目并向學生征稿，夕陽將對媽媽的不滿寫成文章，寄給電臺。周日黃昏，全家人其樂融融地吃著晚飯，突然電臺里傳出嚴肅的聲音“下面我們來討論一下，父母應不應該看子女的日記。”夕陽的控訴，透過電波傳到千家萬戶，也傳到神情錯愕的媽媽耳朵里。事后媽媽氣憤地斥問她：“你跑到廣播電臺去告狀，我還哪有臉見人？”夕陽理直氣壯地回答：“你要覺得不好意思，以后就別再偷看我的日記！”

對于打同學和投訴媽媽這兩件事，夕陽承認：“真是一個爛人所為。”可是她至今不后悔，“對于不懂得尊重人的人而言，是應該讓她嘗嘗不被尊重的滋味。”

1993年，《深圳商報》開辦一個“青年城”專版向社會征稿，深圳電臺向商報推薦了夕陽斷橋，她才有機會15歲開始碼字換銀子，因此夕陽說：“有時候，做一個爛人不會受欺負，而且還會撞上狗屎運。”

因為家教嚴格，夕陽從小只允許在周六晚上看電視，而父母每天吃過晚飯，就守著電視時而暴笑。夕陽很羨慕能夠每天看電視的同學，高三那年，她說什么也不肯參加高考，理由是：“我已經18歲了，我要參加工作，既能賺錢又能每天看電視。”父母拗不過她，只能含恨隨她折騰。結果在國際物流公司工作三個月，夕陽發現身邊的同事全是本科生，用她的話說：“我像一只混在天鵝群里的烏鴉，那種感覺很不爽。”為了與天鵝為伍，她自發地參加成人高考，前后耗費8年時間，拿到了英語本科的文憑。

2001年4月底，“卓研電子”的老總親自面試夕陽斷橋，她帶去的畢業證、獎狀和專業等級證書統統被他晾在一旁。老總說公司要擴大需要一位負責人事的員工，他問夕陽是否懂心理學。夕陽斷橋說：“看過《心靈雞湯》和《周公解夢》，還看過施蟄存的心理小說。”老總嚇得險些下巴脫臼：“那都是些解悶的書，和心理學無關。”夕陽振振有詞地反問他：“這些書不都是圍繞著人類心理活動寫的嗎？況且學心理學的人不一定適合與人交流，我媽就是心理學系畢業的，不一樣不了解我在想什么。”老總驚佩于她的直率，決定給她一次機會。

夕陽說：“日久見人心，要在短時間內判斷一個人的好壞，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只能靠直覺。”后來她負責招聘工作。她招聘時，除了直覺外，還有自己的原則。比如：A.遲到的人不考慮，哪怕他是博士后，如果缺乏時間觀念也會誤事。B.偽善的人不考慮，面試時難免會談到待遇問題，有些應聘者假裝慷慨地說：“我主要是想多學些東西，給多少錢都沒關系。”夕陽就會覺得很不爽：“不為掙錢你離鄉背井地跑深圳來做什么？不為掙錢你一年跳4次槽圖什么？”在夕陽眼里，一個不敢肯定自己價值的人，是極度缺乏自信的表現，對自己沒有要求的人當然不能錄用。

2002年底，夕陽從一個光桿司令變成“采購人事部經理”，門下有2名采購員和一位助理。2003年元旦剛過，她擠在罐頭似的公車里搖晃著趕去上班，車廂里全是表情木然的路人甲乙丙丁，突然聽見司機高喊：“還有一個人沒投幣，麻煩自覺一點!”車廂中的陌生人面面相覷，暗自猜測誰是想混票的家伙。夕陽對著身邊穿格子裙的小姐說：“喂，說你呢，我看著你上車往里擠，沒打卡也沒投幣！”小姐用憤恨的眼神回敬夕陽，銳利的目光似乎在說：“關你什么事！”車子駛到興華賓館，司機一直要求補投，而格子裙小姐紋絲不動。夕陽下了車，感覺恥辱且無奈，既恨自己沒勇氣大聲指責逃票的人，又恨偷奸耍滑的人太多。

到了辦公室，她突然向總經理申請辭職，理由是“和人打交道太累，我想遠離人群一段時間。”

那以后，夕陽斷橋開始窩居在家、自由撰稿的生活，從此疏遠了人群的繁擾。

愛情世界里，我一個人住

張小嫻說過，“好的愛情，是你透過一個男人看到一個世界。”年輕時，夕陽斷橋也曾認真愛過一個人，因為他愛好自由和攝影，她便打算取出全部積蓄為他買一臺“萊卡”相機。夕陽告訴他：“你負責流浪拍照，我負責替你賣照片掙生活費。”朋友都說她傻，哪有主動要求“人財兩失”的女人，夕陽卻心安理得：“愛一個人，不是為了讓他每天守著我，而是為了讓他快樂。”買相機的錢還沒攢夠，他的心已迫不及待地去流浪，分手時他告訴夕陽：“我們的愛情像煙花，曾經燦爛過就足夠了。”夕陽先搖頭，后點頭：“雖然結論很狗屁但也不無道理，你點燃了我，我照亮了你，然后一拍兩散。這樣的感情不是煙火是什么？”

認識現任男友那一天，夕陽開始相信一見鐘情。起初兩人相戀也面臨過許多阻礙。有一年春天，夕陽要替男友過生日，而媽媽堅決不許她出門。媽媽苦口婆心地勸她，這份感情成功率太低，趁年輕應該放棄。夕陽挑眉瞪眼說：“你少擔心，將來就算他去要飯，我也愿意替他挎籃子！”一個女人傻到愿意用青春去堵愛情的槍眼，旁人奈她如何？

與男友相戀8年，夕陽從20歲守到28歲，比深圳平均年齡還老一歲。男友不提結婚，她便泰然自若地過著準單身生活。母親對這個女兒的忍耐到了極限，她認準的正途是考大學找份穩定的工作，然后戀愛結婚生子，而夕陽沒有一項達標。

2003年7月，夕陽與弟弟爆發一次爭吵后，弟弟要求她“滾出去”，母親也在一旁給弟弟幫腔。第二天，夕陽到菜場討了個裝蘋果的紙箱，打包了幾箱衣物和書籍，租了臺面包車，留下鑰匙和三個字“我走了”，便義無反顧地“滾”出家門。

“在家里我是個異類，我們彼此不順眼，還不如離遠點眼不見為凈。”對待愛情，也是如此，夕陽認為“如果一個男人害怕婚姻，還不如一輩子享受戀愛，省得心里別扭。”因此有了固定的居所和穩定的男友，夕陽仍是一個人吃飯入睡，一個人看戲旅行，在媽媽眼皮底下，在愛情世界里，她始終一個人住，并且享受著孤獨的自由。

一切隨性地折騰

之所以靠碼字生活，也是因為辭職后無所事事，感觸一多寫的文章就多了，漸漸發現寫字也能糊口，夕陽斷橋便若無其事地在期刊圈里混吃等死。

越是隨性的選擇，越有意想不到的驚喜。2001年，夕陽和朋友約好逛街，見時間還早，她便在景田瞎轉悠。遠遠看見“天然居”彩色的外墻，像童話故事里的城堡一樣漂亮，她童心大發地跑到示范單位去瞧個究竟。結果發現天然居果然很像童話世界，夕陽突然愛上了彩色的外墻和寧靜的小區，在沒有思想和經濟準備的情況下，她便刷光了銀行卡里的錢，預訂了一套3室2廳。男友趕到時，夕陽已簽好購房協議，男友問她：“房子總層高多少？你買的那套什么朝向？一梯幾戶？”夕陽一個也回答不上來，卻言之鑿鑿地說：“那些都是小問題，關鍵是這里環境好空氣新鮮而且外觀很漂亮。”也正是這次糊涂的任性，讓她被媽媽攆出家門后，有了安身之地，而且她越住越歡喜，完全不后悔當初沖動買下房子。

夕陽斷橋常說：“我是巨蟹座女子，巨蟹的特征是情緒化。”這樣一來，她許多不合常理的行為，有了合理的解釋。

2005年2月以前，夕陽見狗必繞道，“因為害怕它突然咬我一口。”5號那天，和朋友逛黃貝嶺寵物市場，突然看見一只黃色的京巴，懨懨地趴在角落破舊的鐵籠里。玻璃房內待售的小狗，朝著小京巴狂吠不已，它似乎清楚自己“低狗一等”，耷拉著腦袋無助地望著遠方。店主說，“這只2歲多的京巴被主人以寄養的名義，遺棄在這好幾個月了。”夕陽腦子一熱，脫口而出：“這狗你賣不賣？我想給它一個家。”

這只花800塊錢買的“胖胖”被夕陽帶回家后，可沒少折騰她。到家當晚，小狗就吐得稀里嘩啦。前三個月，胖胖狀況不斷，不是腸胃炎就是角膜炎、陰囊炎，再不然就被大狗咬傷了眼睛。胖胖一出問題，夕陽就痛哭流涕，邊哭邊埋怨：“我為男人省下的眼淚，都留給狗了。”

一切隨性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比如耗費常人一倍的時間獲得畢業證，比如朝不保夕的收入，比如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3房2廳里，但夕陽說：“我很享受這樣的生活，不知道一個月能掙多少錢，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不知道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但隨遇而安的生活其實最驚險刺激。”

一個女人和一條狗，住在一套房子里，隨心所欲的生活，這樣的自由別說你不想要。越是隨性的選擇，越是不容易后悔，就像胖胖一樣，先是成為夕陽生活的一部分，繼而變成她生命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