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本文首次綴合了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新公布的敦煌寫本《如來莊嚴智慧光明入一(切)佛境界經卷上》,并對行文進了校勘。
關鍵詞:南京師范大學;敦煌寫本;綴合與校錄
中圖分類號:G256.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07)02-0110-05
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共收藏了三個敦煌本,本文所研究的是南師大文學院藏01號《如來莊嚴智慧光明入一切境界經》卷上。為了敘述方便,行文中均用“01號”來稱呼本卷。
一 解題及綴合
(一)解題
我們知道,在印刷術通行之前,佛經或其他書籍通常都是一張紙一張紙按順序抄寫的,全部抄完后再按順序一張一張粘連起來,形成一個橫幅,再從后往前卷成一束,這就是所謂的“卷子”。抄寫文書的每一張紙,專業術語稱之為“一紙”。業師黃征先生曾做過測量,01號寫卷的高度約為25.5cm,長度約為755cm。筆者又反復細心查核了該卷每紙粘貼處,得知全卷共15紙;結合黃征師的測量,可知每紙長度約為50cm。
從外觀來看,01號未經裝裱,紙質柔韌、細密,為黃檗浸染,整體色澤鮮黃,卷首顏色略顯陳舊,越到卷尾顏色越為鮮亮。墨色也是如此,越到卷尾越為濃黑鮮亮。01號首部殘缺,沒有首題。卷首處雖有油污,但文字依然清晰可辨。全卷之天頭地腳均有水漬漫漶,以卷首較為嚴重,但未影響文字。尾部完整,有尾題,且有一段紙空白,顯然為書寫題記所備。敦煌寫本佛經中,南北朝早期標準抄經紙幅略短,寬度也略窄,多為一紙25行。而隋唐時期標準抄經紙略長,一紙28行。筆者細查01號之15紙,每紙28行,每行17字,無一爽處。全卷均有邊準,上下有邊欄,均勻細致。筆者用七百萬像素的專業數碼像機拍攝原卷,并用電腦軟件放大仔細查看,這些邊準、邊欄并非如肉眼看到的那樣整齊劃一,每條線的顏色有濃淡深淺的變化,其濃深處為圓點,仿佛是一個一個小墨點的痕跡。筆者用同樣的方法,進、一步對南師大文學院收藏的02號和03號寫本仔細查看,這兩個寫本邊準和邊欄的情況與01號相同。其中03號的邊準纖細而比較模糊,邊欄粗寬而比較清晰,故而03號寫本邊欄的線條可以清楚地觀察到著墨輕重不一,起筆落筆之處有墨點擴散的痕跡,03號邊欄甚至可以看到線條細微的曲折變化。觀察的結果可以肯定,這些線條不應該是鉛條等硬物刻畫的。
要判定某一個寫本的年代,避諱字是我們必然要考察的一個重要因素。本卷“世”字出現31次,均未見缺筆。據陳垣先生考證,“避諱缺筆,起于唐高宗時期”。據《冊府元龜·帝王部·名諱門》記載,唐顯慶五年,有“孔宣設教,正名為首,戴圣貽范,嫌名不諱。比見鈔寫古典,至于朕名,或缺其點畫,或隨便改換,恐六籍雅言,會意多爽;九流通義,指事全違,誠非立書之本意。自今以后,繕寫舊典文字,并宜使成,不須隨義改易”的詔命。但是唐人撰注諸史,卻對“世”、“民”二字多所改易。可見法令是一回事,習俗又是另一回事。高宗當朝之時廣避嫌名;高宗之后,對太宗之名雖無需再刻意避諱,但由于“世”、“民”二字的改易在文字流通領域已經約定俗成,佛經、世俗文獻在傳抄過程中總會或多或少地留下避諱字的痕跡。《日知錄》廿三“前代諱”條言道:“孟蜀所刻石經,于唐高祖、太宗諱皆缺書。《石晉相里金神道碑》,民珉二字皆缺末筆。南漢劉巖尊其父謙為代祖圣武皇帝,猶以代字易世。至宋益遠矣,而乾德三年《卜趣伏羲女媧廟碑》,民珉二字,咸平六年《孫沖序絳守居園池記碑》,民珉二字,皆缺末筆。”此外,陳垣先生也有類似的考證,“五代丘光庭撰《兼明書》,書中世字皆作代,沿襲舊制,與《蜀石經》同”。因此可知,似本卷這樣全未避諱的情況,只可能出現在唐太宗登基以前。
從01號的內容來看,尾題寫作“如來莊嚴智慧光明入一佛境界經卷上”,將卷中文字與《大正藏》比對,得知本卷抄寫的經文題名為《如來莊嚴智慧光明入一切佛境界經》,原卷尾題脫漏了一個“切”字。此經的譯者是元魏時期曇摩流支。全部經文分為上、下兩卷,是“《佛說大乘入諸佛境界智光明莊嚴經》同本而支出者”,收錄于《大正藏》第12冊。
將上述避諱字、紙張、外部形制以及經文的翻譯者等情況相結合,筆者初步推測,01號的抄寫年代大致在南北朝后期(曇摩流支主要活動時期)到唐朝初期。
(二)綴合
在01號的研究、校錄過程中,為了查考異文以利校勘,筆者進一步深究此經,詳細查閱了《敦煌遺書總目索引》及《敦煌遺書總目索引新編》,并逐冊翻檢了《俄藏》、《北大藏》、《甘藏》、《上海圖書館藏》、《上海博物館藏》、《天津藏》、《浙藏》的目錄以及臺灣石門圖書公司出版的臺灣地區收藏的敦煌寫本目錄,只在《英藏》找到同名寫本一卷,編號為S.4718。從兩卷的內容和書寫特征看,筆者初步判斷兩卷為同一寫卷的兩個部分。但是英藏S.4718和南師大文學院藏01號寫本分裂的情況比較特別,它們并不是自然磨損造成的斷裂,也沒有類似拼圖玩具般曲突的邊緣。它們的邊緣都比較整齊,沒有特殊的凹凸可以拼合,特別是在《敦煌寶藏》里看不到S.4718的邊緣。如果僅僅將兩卷簡單地連接起來,是不足以說明問題的,因此筆者又從以下四個方面將兩卷進行了比較:
其一,兩卷經名相同。S.4718首題完整,寫作“《如來莊嚴智慧光明入一切佛境界經》卷上”,與南師大文學院藏01號的尾題相同。
其二,兩卷經文內容相互承接。S.4718經文起自“如是我聞:一時婆伽婆住王舍城鷲頭山中第四重上法界藏殿,與大比丘眾二萬五千人俱,皆是阿羅漢,諸漏已盡,無復煩惱,心得自在”,止于“欲令一切諸來菩薩摩訶薩等,皆悉諮問我所說法”。而0l號起自“尒時世尊念已,即放大光明云,普照十方阿僧祗不可思議三千大干微塵數等世界”,與《大正藏》相比對,后者內容恰好承接了前者,共同構成完整的經文。
其三,兩卷的外部形制完全相同。用《大正藏》所載之經文核校,01號所缺失的內容共458字。按照本卷的形制計算,每紙28行,每行17字,一紙共抄寫476字。本卷所缺失的經文,恰好是一紙所能容納的內容。S.4718在黃永武先生主編的《敦煌寶藏》中,僅有2幅照片,加上首題共27行。這與本卷每紙28行不相符。為了進一步搞清S.4718的情況,筆者向供職于大英圖書館的高奕睿(Imre Galambos)先生求助。蒙高奕睿先生惠賜,筆者得到了完整的s.4718高清晰度彩色圖片。從這些彩圖上,筆者看到,S.4718第一行空出,在第二行書寫了首題,這樣以來,我們就明白了S.4718與01號相同,依然是一紙28行,每行17字,只是《敦煌寶藏》在出版時切掉了空行。拋開不同的照相機在色彩還原性能方面有細微差異的因素,S.4718與01號紙色基本相同,墨色濃黑,也有墨線所畫的邊準、邊欄。
進一步詳細觀察01號的首部,雖有自然磨損,但并不十分殘破,邊緣尚算整齊。從經文的內容來看,又恰好是一段經文的開端。據此可以推知,缺失的一紙不是自然損毀,而是脫膠開裂或者被人為分離。再看S.4718寫本的尾部,邊緣也基本完整,沒有缺失經文的內容。
其四,兩卷書寫特點完全相同。先從整體比較兩卷的書法特點。兩卷均為帶有隸書筆意的楷體,書寫工整、肅正,結體寬厚;長橫劃起筆較輕,收筆較重,略呈俯式,是較為典型的經書體。再看兩卷經名,每個字的間隔書寫完全相同。再比較兩卷共同出現的字,“文殊師利”、“諮問”、“爾時”、“世尊”,這些字的字體結構、筆畫起承轉折等都完全相同。兩卷多次出現的“上”字,都是豎畫粗重,短橫畫都是人筆下行再上提。比較兩卷帶“氵”旁的字,例如“法”、“河”、“沙”、“漏”、“清”、“凈”、“滿”等字,“氵”旁揖讓、穿插方式完全相同。再看“辶”旁,“速”和“廽”兩字的穿插揖讓如出一轍。“脫”、“說”二字共有的聲符“兌”,筆畫的起落方向和省略完全一致。兩卷的俗字“岸”、“究”不僅字體特征相同,“岸”字字體結構都由上下結構變為左右結構,“究”字部件“九”都增筆寫作“丸”。通過這些圖片的對比,我們能夠明白無誤地知道,兩卷為同一人所書才可能有如此眾多的共同之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