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送我上學(xué)時,母親是如何在老師面前聲淚俱下的陳述我們的不幸。我只想一直去憎恨我自己所經(jīng)歷的屈辱生活,憎恨世間的一切。在憎恨中,我心如同那些枯朽的樹木。不承想,她的出現(xiàn)卻讓我這朽木萌發(fā)了開花的愿望。
第一次見面,我習(xí)慣性地在心里狠狠地將她譏笑了一番。黝黑,中等偏胖的身材,枯黃得沒有一絲光澤的頭發(fā),干枯的臉上更有一塊顯眼的疤痕。但我知道,那是我們的師娘,我們會有幾年的相處時間,我們要靠她安排伙食,不能讓她看出我的鄙薄神情。
山里的冬天總是異樣的寒冷,每當放學(xué)后,我們總會擠到廚房里烤火,那一天,她卻硬是塞給我一把鋤頭,厲聲說道:“去,把菜園的土翻一翻。”我瞪大著眼睛,幾乎怒吼著:“憑什么?”她毫無表情地說:“不為什么。”當時,我真的很氣憤,但礙于她老公是我們的老師,只好忍氣吞聲地干。干了半個鐘頭的樣子,她來了,笑著說:“干活比起烤火怎么樣,暖和了吧?”她順勢接下我手中的鋤頭,說:“走,吃飯去。今天你會比別人多一份菜。”
又一個雪花飄飄灑灑的清晨,我剛進教室,便發(fā)現(xiàn)大伙圍在我的座位旁邊,我走近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雙棉鞋,還是手工的。“誰的呢?”同學(xué)告訴我說是師娘拿來的,讓我穿上,以防凍腳。“她怎么知道我會凍腳?”“平時見你走路一拐一拐的,難道不是嗎?快穿上吧!”我穿上了鞋,頓時感覺一絲溫暖,從腳底直升到心里。中午放學(xué)見到她,我第一次眼含著淚對她說:“謝謝師娘。”
也許,是那一次落淚,讓彼此有了更近的距離,她時常找我聊天。她告訴我,她的童年,她的境遇,她歲月中的劃痕,卻始終不談我的事。我卻固執(zhí)認為,那是騙人的謊言。她對我,一半是因為母親的托附,一半是同情。我不需要同情。
也許是因為無知,也許是人性的殘忍,一天,幾個小伙伴將我圍了起來,他們無由地質(zhì)問我,侮辱我,甚至推倒我,撕破了我的衣服。我好傷心,想哭卻沒有眼淚。事后,我不知自己是如何起來,又是如何回到教室的。幾個同學(xué)圍過來關(guān)心地詢問我時,她也走進了教室,將我叫到了她家,讓我洗了臉,找來衣服給我換上,然后平靜地說:“有什么好哭的?多大點事呀!”待到我強忍住淚水之后,她遞給我一杯熱茶,又對我說:“我都看見了。你會自己站起來,說明你勇敢;你依然在學(xué)校,說明你能面對。小伙伴之間,沒有過不了的坎,人要學(xué)會忍耐,心不要象針眼那么小。”
那天以后,小小的我把她看成了最信賴的朋友。盡管她沒有很多的知識,但她懂得做人的道理,從她那里,我學(xué)會了堅強,知道了勇敢,能坦然地面對生活中的不幸,也不再以另樣的眼光看待周圍的人和事。我的心中又有了滿是綠葉與鮮花的春天。
學(xué)校:四川北川中學(xué)
導(dǎo)師:謝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