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在“低谷”中閃光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成為一百零五萬的債務人。一百多萬啊，是怎樣的晴空霹靂轟下來，他的人生頃刻間一片狼藉。

一切緣于對金錢的渴望，在聽到了太多的“炒股一夜暴富”的神話后，就再也按捺不住那顆躁動不安分的心，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積蓄連同先后跟別人借來的一百多萬元錢。從此，一腳踏進了泥濘的陷阱。詐騙人在拐走了他的百萬金錢的同時，也把他推到了恥辱的被告席上。

盡管法院做出了欠債“暫緩執行”的判決，但他卻給自己判了無期的勞役。面對那些血汗錢背后一雙雙欲哭無淚的眼睛，他發誓今生今世，一定要還清所有的欠款，抹去債主心頭上的傷痛。時間就定格在1991年，那時他的月工資只有1000多元錢，一個工廠的技術工人，即使是每年償還一萬元，也需要一百年啊！雖然有他擲地有聲的承諾，可誰還有信心相信一個渺茫的期待？有誰會默默地耐著性子去等待一個遙無期限的承諾？

曾在銀幕上看過黃世仁逼死欠債人楊白勞的故事，現實中也上演過債主蜂擁而至把債務人的家洗劫一空的場景。他的家一定有絡繹不絕的債主出出進進。逢年過節，他根本就不敢呆在家里，以逃避逼債人的“圍剿”。而事實上他確實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東奔西走，但絕對不是東躲西藏。如果硬要說他的生活有點反常，那就是他的家門口冷清起來，尤其是歲末年初，登門的人越發少了。

不過，也有例外。有一年剛過春節的一個晚上，他家里來了一對老夫婦，他們是他近十萬元的債主。他的心不由地慌亂起來，從欠他們的錢到現在有三年多了，老夫婦從沒有主動登過他的門，這次突然來訪，一定是為了催要欠款的事。可是他一年掙的錢早已按照比例償還了債主，他手頭已經沒有錢了。

老夫婦先開了口：“本來早就該來看你，又擔心你誤解，給你造成心理上的壓力，今天來就是想看看你，鄰里相處這么多年了，錢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聽到老夫婦富有人情味的家常話語，他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然而，他沒有想到，半年后，他的心卻再也無法平靜，老夫突然就走了。其實不是突然，早在去拜訪他的那個春節，老夫就患了白血病。幾乎熟悉的人都知道的事實，老人硬是把不幸的消息對他封鎖得嚴嚴實實。原來老人到他家里來訪是在向他作最后的話別！想起那天老人留給他的話，在百萬債務面前沒有流淚的他，淚水頓如雨下。

事情遠沒有就此結束，在老夫走后不久，他又獲悉，那老婦人也是個晚期癌癥患者。他被震驚了，心如刀絞，一對飽受病魔折磨的老夫婦——他的債主，在需要金錢去拯救生命、延續生命的時候，面對他們的債務人，沒有把病痛當做逼債的籌碼，反倒來寬慰他，這是怎樣的一種心胸。雖然他趕在老婦人去世之前還清了欠她的全部錢款，但那對老夫婦給他的感動和心里的愧疚一直積郁在他的心頭。

十年后，經過了228次的還債，他終于還清了百萬元的欠款，但他知道那厚重的人情債窮其一生也還不完。

這個用十年時間還清一百多萬的債務人叫章鑄。他無疑成了當今社會誠信的代表，面對記者的采訪，他話語耐人尋味，他說：“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的事，我不過是盡了做人的本分。倒是我的36位債主，在我最落魄的時候，他們給了我最有人情味的關懷，默默地期待，寬容地等待，積極地幫助，細心地照顧……他們身上熠熠閃耀的人性光輝給了我最溫暖的慰藉?！?/p>

在突如其來的不幸面前，最能夠檢驗一個人的品格。圍繞著百萬元巨債，債務人與債權人把人性中最閃光的美德——誠信和寬容詮釋得淋漓盡致。愛宛如穿透寒冬的花香，宛如穿越黑暗的陽光，讓本是矛盾對立的二者凝聚成和諧的群體；并使人相信，無論什么時候，真正能夠跨越時空穿透我們心靈的，只有人性的光芒。

編輯 林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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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張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