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輪椅上,望著天空中自由飛翔的鳥兒,多少次想站起來追逐這些鳥兒,又多少次重重地倒在輪椅上動彈不得,淚水在他眼眶里打轉(zhuǎn),原來傷痕累累的心又一次受到重創(chuàng)。
一次無情的車禍奪走了他的自由,他將終身與輪椅為伴。這對一個未滿20歲的人來說何償不是一個滅頂之災。一個花季少年,風華正茂,前途無量,可命運給他開了個不小的玩笑,改變了他一生的軌跡。他再也不可能像同齡人那樣活蹦亂跳,在這競爭的年代里大顯身手,而是永遠背上“殘疾人”的包袱。從此他的生活變得黯淡無味,他變得孤僻了,心里的苦悶只向自己訴說,他的心碎了,碎得七零八落。
今天,他和往常一樣,坐在輪椅上,望著天空中自由飛翔的鳥兒,溫習著自己“傷心”的功課,只是地點變了,是在附近的田野里。因為他覺得,現(xiàn)在沒有人會來幫助他,理解他,只有大自然可以,它雖然不會說話,可至少能讓他的心情暫時好一些。放眼望去,各種花兒競相開放,在陽光照耀下,搖曳著,像一位位久違了的仙女賣弄著嬌嬈的豐姿。小草兒綠得發(fā)黑,它們在這嬌媚的花面前,顯得十分不起眼,可它們的功勞也不小,有了它們,花兒才顯得更動人。忽然,有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上,這只手很大很粗,又十分有力。這好像是他期盼了很久的,他感到無比的親切。猛地回頭,是一位老農(nóng)夫,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看得出他是生活的強者。“孩子,你一個人在這兒嗎?”老農(nóng)夫用雄渾但又很親切的聲音對他說。他簡直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嗯。”他只從喉嚨里擠出這一個字。“我陪你走走吧。”這更讓他驚呆了,自打從醫(yī)院出來,他一直沒有勇氣走。因為他怕自己倒下后再也爬不起來了。“好。”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久違了的興奮的表情。農(nóng)夫攙扶著他走了一步,他又找到了以前的那種感覺,又走了一步,他的臉上出現(xiàn)了笑意,再走一步,他微笑了,又走了一步,他好像找到了什么東西,沮喪,黯淡的心靈深處忽然間燃起了前行之火,讓他覺得他可以克服一切困難,不斷前進。回來的時候,農(nóng)夫還告訴他,他也有著同樣的經(jīng)歷,最后靠著他頑強的毅力擺脫了輪椅。雖然他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可他至少得到了一絲感動,盡管他心里清楚自己是不可能再站起來了。因為醫(yī)生告訴過他,他的下半身有嚴重的肌肉萎縮,這一輩子都無法好起來,可他仍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努力著。
自那次從田野回來以后,他偶爾也會出去散散心。不久,一個慈善機構(gòu)也聽說了他的遭遇,他們很同情這個可憐的孩子,曾多次去他家看望他,給他送些吃的和一些有利于腿肌,延緩肌肉萎縮的保養(yǎng)器材,還給他講一些殘疾人身殘志不殘的故事。慢慢地他心上的傷痛得到慰藉。他終于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愛,如同沐浴在春風中,并沉浸在這種愛中。他知道世界上命運比他更不幸的人還有很多。雖然自己殘廢了,但可以去幫助別人,可以為社會、為他人獻上一些綿薄之力,生命應該是美好的,世界應該是這樣的。
他偶然從別人的談話中知道最近一個白血病少年急需要骨髓,他的生命危在旦夕,作為一個受慈善機構(gòu)幫助的殘疾人,現(xiàn)在不正是報答社會的時候嗎?于是他決定到醫(yī)院去獻骨髓拯救那位白血病少年。走進醫(yī)院,那熟悉的一切無法不讓他感慨萬千。曾經(jīng)是別人來探望他幫助他,而今天是他來幫助別人,他的心跳得更快了。經(jīng)過醫(yī)生的鑒定,他的骨髓可以獻給這位白血病少年,但醫(yī)生考慮到他是殘疾人,讓他不要捐獻,可他熱切地想幫助別人的愿望感動了周圍所有的人。醫(yī)生幫他實現(xiàn)了這個愿望,幾個月后,他意外地在電視上看到了記者采訪那個白血病少年的情景,他激動地對記者說:“這多虧了一位素不相識的殘疾人哥哥,是他給了我新的生命,我會永遠記住他的。”在這一剎那,血液在體內(nèi)沸騰,他真正感受到了生命的價值。
幾年后的這一天,輪椅又陪他來到當年農(nóng)夫攙扶他的地方,望著天空中自由飛翔的鳥兒,他的心不再束縛于肉體的驅(qū)使,一切隨著那些可愛的鳥兒盡情飛翔。他的小說《殘疾人的天地》終于發(fā)表了,他要像奧斯特洛夫斯基、張海迪那樣,從此遨游在神圣的文學殿堂,盡管前面險阻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