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他一片鳥的天空

10年前，我被調到一所鄉村小學當班主任，教三年級語文。班上有個叫余虎的差生，是全班倒數第一名，跟大多數老師一樣，我也同樣只喜歡好成績的學生，因而對于余虎，從來沒拿正眼瞧過他。遇有課堂提問，也從來不叫他發言。

一天，我教學生們這樣一個關鍵詞：“不是……也不是……而是……”我講清了關系，就請同學們進行練習。為了驗證他們是否掌握了這個關鍵詞的用法，我問：“誰能用這個關鍵詞說一句話？”一時間，孩子們踴躍地舉手，踴躍地發言，我很高興，認為大家已經掌握了這個關鍵詞中的邏輯關系，于是宣布下課。

但就在這個時候，余虎卻獨自舉起手來，還沒有站穩，就大聲地說：“老師，我也說一句話。我不是人，也不是狗，而是一只鳥！”班上立即“轟”地一聲笑開了鍋，余虎也跟著大家一齊笑，然后大模大樣地坐了下來。

這個故意搗亂的家伙，難怪他的成績會班上倒數第一！我氣不打一處來，惱怒地對大家說：“不準笑！”然后瞪了余虎一眼說：“你，今天放學后留下！”同學們全都偷偷地看他，但余虎卻顯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小聲嘀咕說：“留下就留下……”

放學以后，余虎磨磨蹭蹭地走進我的辦公室，低著頭不言語。我看了他一眼，想到課堂上他的搗亂，又生起氣來，問他：“你不是人嗎？”他看了我一眼，就趕緊又把頭低了下去。我繼續嘲諷地對他說：“你不是狗大家都是知道的，至于是不是鳥，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嗎？”

話到這里，終于，我看見一滴眼淚掛在了余虎的臉上。看來，他是內心發現自己錯了，我的心也軟了下來，遞給他一塊毛巾，他不接，我就替他擦了擦。我的語氣緩和了許多，輕聲對他說：“你說呀，你這是為什么呢？為什么要這么故意搗亂呢？”

突然間，余虎放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老師，我沒有……故意搗亂……我是想讓大家都注意我……我都三年級了，就因為我學習差……同學們都不理我，上課時舉手，哪個老師也不點名叫我……我，我心里難受……”

怎么會這樣？我一時啞口無言，又聽他繼續哽咽著說：“我說這段話……一是想證明我也認真聽講了，會用這個關鍵詞說話，二是想，你們誰都不理我，我只能不是狗，要是狗，大家會更討厭我的，也不是人，是人為什么不理我呢？我……我還不如是一只鳥哩，飛得高高的，遠遠的，再也不回來了。”

看他的眼淚線一樣的落下來，我的心揪心地痛。突然間，我感到對不起他，感到一只渴望高飛的鳥已被我們這些“自以為是”的老師用一種有色的眼光禁錮在了籠子中。輕撫著他的頭，我輕聲說：“老師錯了，放心，老師要讓你做一只真正的鳥。”

從那以后，我對余虎投過了更多關注的目光。終于，在六年級時，他的成績躍上了班上的前十名。

一晃十年過去，去年暑假，余虎專程前來看我，他拿出一張某名牌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給我報喜。他真誠地說：“老師，謝謝您，是您給了我一片鳥的天空，讓我飛向藍天……”

欣喜之余，我也不禁感嘆，其實，很多學習上的差生都有一片鳥的天空，都能飛得更高更遠，只可惜，由于我們“喜好厭差”的思想作祟，結果將他們飛翔的翅膀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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