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博 代學周
吹盡黃沙始到金
2004年8月21日,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同志對河北省撫寧縣石門寨鎮英武山村黨支部書記李家庚的先進事跡作了重要批示,稱贊他是“千千萬萬農村基層干部的優秀代表”。消息傳出,李家庚同志的事跡便如插上翅膀,傳遍了大江南北。河北省委組織部電教中心遂決定,把李家庚的事跡搬上熒屏。
最初,電教中心的打算是拍一部電影。同志們找了專業的劇本創作者,用最快的速度拿出了一個十分精彩的電影文學劇本。當然,電影的創作目的是宣傳李家庚的精神,真實反映英武山由窮變富的過程,所以片中人物都用了真實姓名。
誰知,當我們把劇本上報國家電影局審批時,卻迎頭被潑了一瓢冷水——國家電影局明確表示,拍電影不能用當事人的真實姓名。情節可以完全取材于真實,但片中人物包括李家庚在內,其名字必須都要虛化。當時,我們都傻眼了。我們拍電影為什么?不就是為了宣傳李家庚、樹立典型人物的形象嗎?把名字虛化了,誰還知道我們拍的是李家庚?甚至誰會相信,電影的情節均取材于真實事件呢?
我們很沮喪,開始想是不是要把這個劇本推倒,按部就班地拍一個人物專題片。導演組的意見是最好還是拍成電影,因為這個題材實在是太好了,這個真實的故事,甚至比虛構的傳奇都要豐滿,不拍成電影太可惜。電教中心的領導也認為,拍成電影,會有更好的宣傳效果。尤其是,李家庚的操勞不是一天兩天,他的故事也不是只進行了一年兩年,以往的事件,用專題片的形式去再現,是很難出效果的。只有電影能表現出英武山人在困境中的困惑,在新生中的歡欣,從而襯托出主人公崇高的精神境界。
不能豐滿地再現往事,是專題片這種藝術表現形式的缺陷。而不能拍真人真事,則是電影的缺陷。如何取長補短,如何兩者得兼?
一天,我們在看中央電視臺的《東方時空》節目時,恍然如有所悟。這個欄目做得很活,很前衛。尤其是里面一些記敘普通百姓生活的專題片,有解說,有主持人或記者對人物的采訪,也有人物的現場活動。人物還會自己出場,演出以往經歷過的歷程。這些都給了我們重要的啟發。我們豁然開朗了,也終于敲定了創作的藝術形式,就是電影報告文學。
“實”與“虛”的融合
李家庚的事跡很多,但哪件應著重表現、哪件應一筆帶過很重要。經常看到某些人物專題片,宣傳人物唯恐不全面,樁樁件件敘述唯恐不詳,結果大量的事件擠走了為時不多的片長,見事不見人。創作其實是件勞神而痛苦的事,因為你必須舍棄很多素材,你必須克服自己追求完美的欲望,有舍才能有得。
電影報告文學也是電影,是電影就得有一個戲劇美學追求。表現李家庚,我們只選取了他患病后擔任村支部書記、帶領農民追求幸福的三年中發生的事。患病之前和修路之后的事,我們都沒有選擇。這樣,電影情節在時間上才具有邏輯性,矛盾沖突才會更集中,表現力和感染力才能更強。
為了避免成為一篇流水賬,我們去掉了那些細枝末節的事件,主要集中表現了幾件矛盾沖突十分尖銳的事件:村支書競選、爭奪水源以及后來打井的重重困難。在這里,我們給主人公的奮斗歷程營造了一連串困境。競選村支書,家人反對,自己的身體也反對,還有人要來爭;競選上了,要服眾,就得拿出政績來;為了帶領村民脫貧,李家庚讓村民養豬,村民懷疑,猶豫;養了豬了,水又成了問題,為爭奪水源出現了打斗;要打井,可審批卻至少得兩年;縣里開綠燈了,又缺錢;工程隊找來了,主人公又病了;井打好了,水流又受阻……無數困境成為一個個包袱,通過表現李家庚如何面對和解決一個接一個的困難的經過,故事味出來了,人物也活了,從而將片子導向最后的高潮——在噴涌的清泉面前,人們歡欣雀躍,載歌載舞,正是傳統創作觀念中的“大團圓”結局,象征著未來的希望。
不過,說是電影,它還要兼顧真實感。我們采取了多種表現手法結合的方式。在時間上,有過去,有未來;在場景上,有布景,有實景;在敘事上,有主觀,有客觀;在情節上,有紀實,有合理想象。我們采用了解說旁白、現場采訪和往事重演三種方式的結合,從而兼顧了該片的真實感和戲劇性。
“傻大膽”拍出“真味道”
我們決定放棄請演員出演的方案,請原事件、原生活中的當事人自己來演。當我們把這個想法和劇組其他主創人員說了以后,反對的聲音驟然升起。英武山村的鄉親們世世代代都和大山為伴,與泥土為伍,他們之前根本就沒有見過攝像機,更別說讓他們在攝像機前演戲了。當年,張藝謀在拍《一個都不能少》時,“小老師”的出演者是從農村海選出來的魏敏芝。業余的魏敏芝讓張大導演撓破了一層頭皮。而我們卻要完全用事件的親歷者來出演,這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挑戰,是一個膽大包天的想法。
我們的追求,就是表現出那種生活的原汁原味,反映出人物的真情真性,用事實講故事,用事實征服人。在此之前,曾有人把李家庚的事跡編成一部叫《春打六九頭》的話劇,用話劇演員扮演李家庚和村民們。劇本也很不錯,但總感覺像是在看一個故事。觀眾流淚了,但過后卻會為自己流淚而感到不好意思。我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讓觀眾盡情流淚而不必感到不好意思。
當我們把這個想法告訴李家庚本人后,他卻肯定了我們的想法,說可以試試。他的話給劇組帶來了信心。
我們劇組沒有住賓館,而是分散住到各家各戶,和老鄉們一起睡炕頭,一起吃一起住,一起聊天一起干活。時間長了,我們和村里的鄉親處得和一家人一樣,他們開始直稱我們的姓名。可以說,這為進入實際拍攝后的溝通交流打好了基礎。
拍攝初期我們一度幾乎絕望。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演員”們的緊張程度還是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忘詞,丟字,說著說著突然發笑和甩袖子,這樣的情況不斷發生。畢竟不是專業的演員,當他們意識到自己在表演時,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你們只要演你們自己本人就好”。幸好,在我們不斷的引導和強調下,“演員”們最終還是完成了任務。
《英武山的兒子》在2005年7月1日正式播出,取得巨大成功。人們在贊頌李家庚的同時,也對我們這個新的拍攝形式給予了極大的肯定。拍攝本劇我們最大的感想就是:藝術的道路需要不斷探索和創新,只要敢想敢做,路子會越走越寬。
(作者為《英武山的兒子》一劇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