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歐的歐盟之路：痛并快樂著

劉婉媛

加入歐盟是許多東歐國家的夢想，實現夢想之后仍有許多挑戰

正當世界人民倒數計時迎接2007年的時候，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人民也在這個辭舊迎新的時刻觥籌交錯。不過，這一時刻對于兩國而言具有更為特殊的意義——新年的第一天，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正式加入歐洲聯盟。

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的上空禮花綻放。在大學廣場上，羅馬尼亞總統伯塞斯庫面對揮舞著羅馬尼亞和歐盟旗幟的幾千民眾宣布：“歐洲，我們來了！”

慶祝活動在保加利亞也同樣熱烈。在慶祝活動上，保加利亞總統珀爾瓦諾夫顯得感慨萬千：“這是還原歷史公正的一天。因為無論是在精神上，還是在身份上，保加利亞一直就是歐洲之國。”

為了這一天，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等得相當痛苦。1995年，兩國與歐盟開啟了入盟談判，而當時誰都沒有想到，這一談就是17年。2004年，歐盟進行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擴大，吸收了波蘭、匈牙利等10個前“東方陣營”的國家入盟，但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錯過了這班車。直至2006年中期，歐盟還傳出因為“兩國改革未盡人意”而將入盟之事擱置到2008年的消息。到了9月，在羅、保兩國做出妥協之后，歐盟委員會終于通過一項報告，為兩國加入歐盟掃清最后的障礙。

與過去訣別

羅馬尼亞民眾歡慶加入歐盟的中心地點——布加勒斯特的大學廣場，曾經見證了羅馬尼亞過去二十多年的種種驚心動魄的政治變遷。1989年的冬天，反對齊奧塞斯庫統治的大規模集會游行就是從這里發起的。

保加利亞當年也在經歷了一場政治風暴后變色。在接下來的二十多年時間里，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和其他東歐國家一樣，把融入歐洲、加入歐盟作為國家發展的核心目標，以擺脫政治上的孤立、獲得更多的經濟支持和發展機會。而加入歐盟，則要在政治、經濟、司法甚至是理念等方方面面進行徹底的變革，而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在入盟談判過程中，歐盟就一直指責兩國在推進民主進程方面“半心半意”、貪污腐敗嚴重、對私有經濟缺乏保護、打擊有組織犯罪不力等等。

但對于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民眾而言，這20年的變化已經是翻天覆地。在2001年，擁有2200多萬人口的羅馬尼亞只有100萬人有私人護照，而當今這一數字已升至620多萬。在一家廣告公司就職的安娜告訴記者，這些年她感到最大的改變是“去哪里都自由了”。

“我不太關心政治。1989年的時候我還在上小學，對那個時代沒什么留戀的。現在是比以前自由，去哪里都容易多了。”安娜說。

與當今的俄羅斯不同，羅馬尼亞、保加利亞這樣的東歐國家對過去似乎沒有太多的留戀和懷舊情緒。這些國家似乎更多是要“清算歷史”。

就在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加入歐盟的前夕，兩國政府決定公開1989年巨變之前的一些秘密檔案，其中包括前情報機構對公民的跟蹤記錄、提供信息的線人名單等等。

事實上，一些東歐國家近兩年已經開始陸續公開類似的歷史檔案，但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一直遲疑不決。最終兩國在加入歐盟前夕公開這些檔案，一方面是因為國內政治氣候進一步轉變，而另一方面也是歐盟施加壓力的結果。

歡慶中的隱憂

除了象征意義以外，加入歐盟的最大實惠是獲得更多的發展援助資金。在加入歐盟的第一年，羅馬尼亞預計將獲得22億美元的經濟援助，人口約為羅馬尼亞三分之一的保加利亞(780萬)所獲得的援助則是8.73億美元。

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根據兩國和歐盟之間的約定，兩國必須進一步深化改革、大力懲治腐敗，并在司法制度、消費品質量標準、航空安全以及打擊有組織犯罪等等尚未符合歐盟標準的方面加以改進。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每隔半年必須就改革的進度向歐盟進行匯報，如果不盡人意，歐盟委員會有權暫停或撤消兩國所享受的優惠與援助。

歐盟新丁所面臨的最大挑戰，無疑是如何縮小與老成員之間巨大的經濟落差。當前，保加利亞人均月工資為120歐元，羅馬尼亞為236歐元。如果按購買力計算，這一水平僅是西歐平均月工資的28%、中歐的45%。在人均國民生產總值方面，兩國只達到歐盟平均水平的三分之一。加入歐盟后，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將成為歐盟最窮的國家。

事實上，縮小經濟差距已經成為整個歐盟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近兩年來，歐盟內部困難重重，政治和經濟發展均遇到瓶頸，于是，東西歐間的巨大差距成為了相互詰責的因由——西歐國家責怪經濟發展滯后的東歐拖他們的后腿，甚至有許多人建議為此歐盟應該關上吸納新成員的大門;而東歐則怪西歐自私自利，只顧本國的利益而對東歐設置了重重關卡。

2004年，波蘭、匈牙利、捷克等10個東歐國家加入歐盟之時，對本國的將來寄予厚望。但是三年過去后，人們所期待的經濟奇跡并未發生。對現狀的不滿，使得這些國家的民族情緒日益上升。在東歐大國波蘭，貪污腐敗現象嚴重，失業率居高不下，致使民眾在2005年把選票投給一個保守偏右、將“歐洲懷疑論”掛在嘴邊的政客卡欽斯基。而在匈牙利，潛伏的經濟危機，加上當政者在競選中撒謊的丑聞，致使民眾走上街頭，乃至引發流血沖突。

在歡迎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加入歐盟的同時，多數的歐洲發達國家都宣布了對兩個國家的勞工實行限額。這一違反“自由歐洲”“統一歐洲”精神的政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2004年10個東歐國家加入歐盟之后，大量的東歐人涌向西歐，僅在英國，過去三年就接納了60多萬東歐移民。東歐移民大量涌向西歐，不僅使西歐國家的社會保障體系和勞工市場等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同時也使羅馬尼亞這樣原本勞工不足的國家面臨更大的困難。

面對鄰國的前車之鑒，以及加入歐盟前后的現實，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也許學會了拋開不切實際的幻想。但是，對于前景兩國民眾仍有理由感到樂觀。當前，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經濟保持了較好的發展勢頭，2006年兩國的經濟增長率分別為6%和5%，這是歐盟平均經濟增長率的一倍多。

歐盟向東

今年3月，歐盟將迎來50歲華誕。半個世紀的時間里，歐盟完成了六次擴大，形成一個擁有27個成員國、近5億人口的龐大的國家聯合體。歐盟的版圖已經擴大至黑海，歐盟的中心正逐步東移。在羅馬尼亞加入歐盟的時候，歐盟還決定將羅馬尼亞的中世紀古城錫比烏和盧森堡市一起定為2007年“歐洲的文化首都”。

幾年前，歐盟事務還是德、法、意等“老歐洲”國家說了算，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東歐國家加入歐盟，這種局面已經發生了根本的改變。經濟相對落后的東歐國家并不甘心充當“二等國家”的角色，而是在決策上越來越多地與西歐發達國家分庭抗禮。去年11月，歐盟與俄羅斯在芬蘭赫爾辛基舉行峰會，中心議題為簽訂新的歐盟——俄羅斯戰略伙伴關系協議。但是，與俄羅斯宿怨未了的波蘭，因為俄羅斯禁止從波蘭進口肉類，而在會議上行使了否決權，最終使伙伴關系條約泡湯。

東西歐的差距與分歧只是歐盟面臨的問題之一。目前，歐盟的發展面臨前所未有的困難，老牌歐洲工業國面臨經濟發展瓶頸，越來越龐大的歐盟行政機制亟待改革，而改革舉步維艱。這些困難和問題導致歐盟放慢了擴大的腳步，甚至有人悲觀地預言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搭上的是“歐盟擴大的末班車”。

但是，多數的歐洲學者認為，歐盟放慢了擴大的步伐，以有時間來對內部問題進行“消化”，但歐盟不會關上進一步擴大的大門。

目前，在等待加入歐盟的名單上還有克羅地亞、馬其頓、阿爾巴尼亞、波斯尼亞、塞爾維亞、黑山和土耳其。其中克羅地亞有望于2010年加入歐盟。

“更多的巴爾干國家加入歐盟，將有助于巴爾干半島的進一步穩定。但是，歐盟將來會更加嚴格地審查要求入盟國家的資格。將來不會出現幾個國家同時入盟的潮流，歐盟最可能會以逐個批準的方式，漸進地邁出擴大的步伐。”西班牙政治和憲法研究中心的保加利亞籍學者安德烈夫這樣預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