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茂春 包家赫
西部外貿競爭力的提升,關鍵是能否建立一批具有全國競爭力的城市,通過城市的綜合經濟效應來帶動整個西部地區經濟的發展。
入世后我國對外貿易發展迅猛,貿易結構和貿易地理也發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變化,西部一些城市的外貿跨越式發展就是一個重要亮點。近日,根據海關總署統計司統計數據編制的《中國城市外貿競爭力排行榜》顯示,“十五”期間,我國西部城市的外貿競爭力有了飛速發展。在城市外貿水平競爭力前20強中,新疆的博爾塔拉州由2001年的第33名躍升至第8名,內蒙古的呼和浩特市則由第100名上升至第15名;在城市外貿效益競爭力20強中,新疆烏魯木齊市在“十五”期間上升了81位,由92名躍升到第11名,伊犁自治州上升了71位,由84名上升到第13名;“十五”期間,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博爾塔拉蒙古自治州和伊犁哈薩克自治州﹑內蒙古自治區呼和浩特市的出口分別增長了12倍﹑15.6倍和3.6倍,以遠高于全國平均水平的速度向前發展,同時在水準上也實現了跨躍式增長,由入世之初的榜尾擠入2005年的前20強。

在貿易方式和貿易結構方面,西部已經開始由邊境小額貿易單一形式向多種貿易方式并行的格局轉變,由資源性產品長期占主導地位向傳統勞動密集型產品傾斜,由純貿易行為發展到投資設廠,涉及范圍包括石油﹑紡織﹑機電﹑建材﹑食品加工等眾多領域。同時,我國加工貿易也因比較優勢的西移而呈大舉西進之勢。
天時地利人和
“十五”期間,邊貿的快速發展在西部城市外貿競爭力的提升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得天獨厚的歷史、人文和地緣優勢,以及對外開放的深化所給予的市場機遇,給西部經濟注入了生機和活力,相對封閉的經濟模式已成為過去,國內外投資者紛至沓來,目前已初步形成了出口先導的邊貿經濟新格局。例如,到2004年,新疆邊貿已經連續9年占據新疆外貿的半壁江山,成為新疆外貿的重要支柱。而西部邊貿經濟在“十五”期間之所以得到快速發展,主要得益于機遇的及時把握、貿易條件的優化和西部大開發政策。具體的推動因素因時、因地而異,但我們仍能從中總結出一些共同的特征。
首先,周邊國家經濟的復蘇和發展、貿易環境的改善為西部邊貿發展提供了良好的環境。經過十余年的改革發展,俄羅斯﹑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等獨聯體國家經濟走出低谷,逐步復蘇,相繼告別“短缺經濟時代”,消費能力大大增強。此外,中亞國家與國際市場接軌的步伐加快,市場秩序和執法環境趨于嚴格。
另外,中國與周邊國家關系的改善和深化,也為邊境貿易的發展提供了極大機遇。隨著中國全方位外交政策的實施,中國與周邊國家相繼解決了邊界等歷史遺留問題,睦鄰互信關系進一步發展,尤其是由中國﹑哈薩克斯坦﹑塔吉克斯坦﹑俄羅斯﹑吉爾吉斯斯坦﹑烏茲別克斯坦6國組成的上海合作組織不斷深化,為邊境貿易的發展提供了動力。由于該組織對宗教極端勢力﹑民族分裂勢力和國際恐怖勢力的打擊,使得中國與這些國家的邊界成為和平友好﹑睦鄰互信的邊界,為互利貿易的發展創造了有利條件。隨著區域經濟合作職能在上海合作組織內部的加強,中國與上述國家的經貿合作還有很大潛力。
從實際條件看,我國通過發展邊貿來促進相關省區經濟發展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在我國西部地區,從北向南有新疆﹑內蒙古﹑甘肅﹑西藏﹑云南﹑廣西6個省區與蒙古﹑俄羅斯﹑阿富汗﹑越南等12個國家毗鄰,邊境線長達1.3萬多公里。各省區高度重視邊貿在推動地方經濟社會發展方面的重要作用,充分利用沿邊﹑沿疆的有利條件,搭乘國家向西部開放戰略全方位實施的“東風”,出臺了一系列的政策,實行貿易興邊政策,是西部外貿競爭力提升的內在因素。
近年來,西部大開發戰略的實施也為西部地區的經濟注入了生機和活力,也大大提高了西部地區的對外開放程度,增強了該地區參與國際競爭﹑擴大對外開放的能力。現在,西北已經形成了通向中亞5國的國際鐵路﹑公路和航空相結合的國際大通道網絡,為邊貿發展提供了良好條件。我國與相關國家的接壤地區,多數是基礎設施落后﹑經濟發展條件較差的地區,邊貿地區對內陸地區經濟發展的帶動力不強。隨著西部大開發戰略的繼續實施和西部基礎設施的完善,經濟發展條件的改善必然會加速西部邊貿的發展。
飛躍背后的隱憂
雖然“十五”期間西部城市的外貿競爭力有了快速發展,但其外貿與經濟依然存在許多問題。
首先,西部城市受地理區位﹑口岸物流及其貿易輻射能力的限制,出口市場單一,等價數目分值均在3分以下。
其次,主導西部內陸省區出口的初級產品和低技術密集型產品,在帶動其他行業發展方面外溢功能較弱。按照測算,目前我國紡織品﹑服裝﹑鞋類產品的帶動度僅為2.4,與高端機電產品﹑成套設備3.9的帶動度相差很大。
盡管西部地區的投資環境已在逐步改善之中,但其吸引和利用外資的能力還很薄弱,產業內部缺乏領軍企業,無法加強整體的“群居效應”。在本次調查中,西部城市無一進入外貿發展競爭力前20名,絕大多數城市的投資進口設備價值和大企業數量遠低于上榜百強城市的平均水平。
此次調查中,排名較高、發展較快的西部城市都是從邊貿快速發展中得益的邊境城市,而其他一些內陸城市和省份則外貿競爭力提升緩慢,甚至出現下降。實際上,即使是在西部省區內部,發展也極不平衡,青海省﹑寧夏回族自治區和西藏自治區無一城市入選外貿百強城市。
另外,西部城市普遍存在的能源和資源浪費、環境破壞、社會責任等問題,也使其可持續發展前景堪憂。西部地區GDP平均消耗的能源和資源均高于全國平均水平,生產安全、勞動保護和社會保障狀況也不理想。積雪、冰川大量減少,自然災害頻仍,對東部氣候和環境的惡化產生了不良影響。全國性的政績攀比、GDP攀比和開發區的惡性競爭,給污染行業西移提供了巨大動力。西部外貿的大躍進,背后是我國大后方的生態犧牲。西部是否要走中部、東部的老路?國家制造業經濟是否要大舉移到風水的源頭——西部?不加快發展外向型經濟,西部的社會文明進步出路在哪?發展和環保有無平衡點?這些問題還沒來得及細論,西部就大踏步融入經濟全球化了。
西部發展的若干設想
西部各城市的比較優勢較少,無法當作國家外貿的主要依賴,不能以短期的飛躍作基數為未來加碼。雖然西部發展邊貿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但也應看到,俄羅斯﹑中亞﹑東南亞這些周邊鄰國和地區多為發展中國家或轉型國家,自身經濟實力不強,消費能力有限,和歐美的巨大市場不可同日而語,與這些國家的邊貿很難做大做強。此外,邊貿城市一般是中小城市,對周邊的帶動力并不強,輻射效應較弱。中西部地區雖然可以通過巨額的交通投資來彌補區位劣勢,但交通成本的上升使產品——特別是資源產品——的競爭力受到不利影響。此外,經濟結構單一,計劃經濟影響,教育水平落后,人才資源缺乏等不利條件也無法在短期內解決。
但是,隨著國家惠西政策的性質發生變化,西部應借勢順變取得發展。改革開放初期,為了使東部地區率先發展起來,國家對其給予了一系列優惠政策。現在,為了縮小地區發展差距,國家也正在采取一系列政策措施支持西部發展。同樣是優惠政策,其性質卻發生了變化:當年的優惠政策是“順市場調節”,即政策調節和市場自發調節的方向是一致的,而今天的支持政策卻是“逆市場調節”,目的是彌補市場缺陷、校正市場偏差。
西部發展的評審體系中,應加快落實循環經濟、綠色GDP的新標準,以迎接經濟全球化挑戰。過去,東部地區的發展主要靠數量擴張來實現。由于20年來中國的宏觀經濟條件發生了根本性變化,外需增長減緩,內需動力不足,大多數傳統產業的發展進入成熟階段,因此,中西部地區不可能再僅僅依靠數量擴張來實現經濟增長。城市外貿競爭力不能局限于規模和速度,單純追求貿易輸出的巨額增長往往會以犧牲寶貴資源及可持續發展為代價,同時會帶來初級產品定價權旁落的問題。從市場需求看,當年面對短缺經濟,東部產業發展可以通過填補供不應求的缺口來獲得增長空間;而在今天,面對相對過剩的經濟,中西部的產業發展已經只能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尋求生存空間。從對外開放的態勢看,當年東部地區是依靠優惠政策參與國際分工,國內市場處于高保護狀態,為幼稚產業的發展贏得了寶貴的保護期;現在,隨著國內市場的日益開放,國際公平競爭FLO標準、SA8000標準和多哈談判新議題都涉及到可持續發展問題,西部外向型經濟競爭壓力面臨著更大的壓力,其外貿戰略也應相應納入更多的國際意識。
總之,城市外貿競爭力只是城市綜合實力在外貿領域的體現,離開綜合實力單獨討論外貿競爭力是沒有意義的。從此次排名中可以看到,即使排位靠前的西部城市,在經濟總量﹑經濟結構﹑軟環境建設﹑科學教育水平﹑吸引外資能力等方面也與東部地區相距甚遠,城市綜合競爭力并不強大,可以說,這是一種沒有依托的外貿競爭力。而另一方面,城市外貿競爭力的不平衡正是我國整體經濟中東﹑中﹑西不平衡的直接反映,因此,西部外貿競爭力的提升,關鍵是能否建立一批具有全國競爭力的城市,通過城市的綜合經濟效應來帶動整個西部地區經濟的發展。通過“十五”期間的外貿發展,人們看到了西部的希望,而“十一五”期間,從西部的科學發展中受益的,將不僅僅是中國西部,還將是亞洲乃至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