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后,懷著一腔熱情,我興致勃勃地選擇了支援貧困縣。我被分配到一個既偏僻又貧窮的山村小學。說偏僻,是因為那里沒有一條柏油路,交通不便,十分閉塞;說貧窮,是因為學校連粉筆都沒有,上課寫字只能用手指蘸著水進行。就這樣,不出兩個月,我的熱情驟降,整日無精打采,便想找個機會回城里。
那些小孩子看出了我沒有剛來時的積極和認真,便紛紛圍上來仰起臉問:“老師,你是不是要走了?”我一驚,問:“你們怎么知道?”
“因為以前來過好幾個老師,剛教一個多月就走了,他們嫌我們這里太窮太辛苦。老師你真的要走?”
我一時不知所措,便笑起來,說:“你們放心吧,老師不會走的,老師還沒有教會你們知識呢!”
他們一聽,歡呼著一哄而散,像得到了什么重大喜訊似的。
轉眼到了冬天,我想暫時就先在這里再呆一陣子,等到春天無論如何也得離開。已經有幾個同學在城市里幫我找了份工作,只差我過去了。
可是,沒想到這里的冬天特別寒冷,經常零下十幾度,小河里、路溝里的水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并且井里的水也壓不出來,估計是被凍住了。
在課堂上,我無比煩躁又無可奈何地說:“找不到水,這可麻煩了,我怎么給大家寫字呢?”
有一個孩子站起來說:“老師,你可以拿冰塊寫嘛!”
于是,我找來幾塊冰,在黑板上寫起來,字體果然很清晰,寫著也方便。只是這太凍手了,寫不了幾個字,手就會變得麻木起來,捏不住冰塊。沒辦法,我只有寫幾個字停下來將手插入口袋里暖一暖,然后再繼續寫。
這樣寫寫停停,停停寫寫,一節課下來把我累得實在不輕。算了吧,明天就只看不寫了,帶領他們多朗讀課文吧。我下定決心。
可是第二天我一上講臺,一個凍得鼻涕流得老長的小男孩跑過來,伸開手,把一塊冰遞給我,說:“老師,這塊冰我已經暖一會了,你摸摸,一點都不涼了,你拿著寫字吧。”
我接過冰捏在手里,果然暖融融的,不那么冰手了。
不過片刻之后,我就不禁噗嗤笑了一聲,心想這些孩子想得也太幼稚了,這冰塊暖得越熱它不就融化得越快嗎?像這樣一個冰塊能寫幾個字呢?
于是,我說:“一塊冰不夠用的,我們還是先念課文吧。”
可是,下面的一幕讓我終生難忘。只見臺下的五六十個孩子都齊刷刷地站了起來,伸開手高喊著:“老師,我這兒也有冰塊!”“我這兒也有!”“我這兒也有!”
那是怎樣一個場面啊!在飄蕩著寒氣的教室里,瘦小的身子、破爛的衣服、滿是污垢的頭發、凍得紅撲撲的臉龐——他們就那么站著,胳膊伸得筆直,攤開的小手心里都有一塊亮晶晶的冰。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鼻子有些發酸,心里感覺猛地一震。我急忙扶住講桌,睜大了眼睛……
就這樣,我最終還是留在了這所小學,婉言謝絕了朋友們的邀請。因為這些孩子對我特別尊重,因為我知道他們需要知識需要我,因為我覺得我的存在將會改變他們的未來,因為他們已經改變了我,使我明白那溫暖的冰塊里,隱藏著深深的愛!
(徐永明摘自《新讀寫》)
編輯/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