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連載之六

第七章 迎向天堂

“他們現在給了它一個稱呼。他們叫它‘帕查卡馬克’。”在迎賓飛船里，程哲愉快地對薩穆爾說，“是第一個發現它的天文學家吉野秀城的提議。帕查卡馬克是印第安神話里的主神。你知道嗎?”

薩穆爾點了點頭。此時，迎賓飛船正以每秒200公里的速度在太空中飛行。他們將在11天的時間里飛越2億公里，到達小行星帶，然后再用21天的時間飛行3．6億公里，到達木星公轉軌道。最后，飛船將飛行38天，飛過6．5億公里，到達土星公轉軌道。如果“帕查卡馬克”仍然以現在的速度勻速飛行，那么屆時他們將在那里相遇。

程哲對獲選執行此次任務感到異常榮幸與興奮。起飛后，他便開始用船上的電腦進行語言編程。外星生物自然不可能懂得地球上的任何語言，并且他們是不是靠聲波在空氣中的傳播來進行溝通都說不定。但數學卻是宇宙的通用語言 他便用數學來進行語言的邏輯編程。

從火星飛出已經一天多的時間了，他們現在距離火星2000萬公里。從飛船的觀察窗看㈩去，火星已變成了一個火紅的小圓盤，與太陽相映成輝。在火星旁邊，有個小小的藍色小球。那熟悉的顏色令程哲倍感親切：那便是地球。

程哲久久地看著地球，忽然說：“薩穆爾，走到這么遠的地方，你會想念地球嗎?”

薩穆爾微笑起來，順著他的意思點了點頭：“會。”

其實，薩穆爾的身型十分高大威猛，而且渾身上下配備有多種殺傷力極大的武器。但他對人說話時，永遠都是謙遜、溫和、從容不迫、不急不燥。

程哲點開電腦的一個窗口，屏幕上出現了那個“帕查卡馬克”的全息圖像。在黑暗的太空中，遙遠的海王星軌道之外，“帕查卡馬克”銀色的外表反射著微弱的太陽光，怎么看都與過去那些科幻大片描寫的外星人飛船不一樣，完全沒有那種猙獰邪惡的意味。

“我們應該是有史以來飛得最遠的地球人類了吧?”程哲深有感觸地說。

“是的。”

程哲指指屏幕上的“帕查卡馬克”：“你看，人家早就可以越過茫茫太空，穿過10萬光年的銀河了。”

薩穆爾只是笑。在火星上一起工作時，薩穆爾就了解程哲的性格。這是一個活潑、多愁善感、充滿詩意的智能人，在崇尚理智、摒棄毫無意義的情感的智能人中，他算是罕見的異類了。

“不知什么時候我們才能夠做到。”程哲說。

薩穆爾溫和地說道：“據專家們預測，大約200年后，我們就可以飛出太陽系了。”

“然后呢？飛向哪兒？”

“飛向半人馬座α星，也就是離地球最近的可視恒星、比鄰星。”

程哲抬頭看向半人馬座的方向，一顆閃閃發亮的星星正在那里閃爍，仿佛在對他親切而調皮地眨著眼睛。

程哲的心完全松馳下來，終于感覺到極度的疲憊。他將座椅調整著放下，躺了下去，并用安全帶將自己固定好：“薩穆爾，我先睡6個小時，到時叫我。”

薩穆爾立刻點頭：“好的。”

地球上，聯合國軍事合作部正進行著緊張的協調。目前，北美、歐盟和東盟都同意各派出2艘武裝飛船，另外3艘分別在哪些國家，誰都不肯說。這6艘飛船將從各自的國家升空，然后在“拉格朗日點”統一編隊，一起飛向“帕查卡馬克”。

僅僅就是升空、編隊并飛向“帕查卡馬克”這一行動，每艘飛船便將耗資5億通用幣。如果真的與外星人發生了武裝沖突，那么損失將無法估量。三個國家都向聯合國詢問，他們可以出動飛船保衛地球，但費用由誰出？總不可能又讓自己來承擔吧？

聯合國通過與各方面緊急溝通，終于說服了阿盟、南美、非統、世界銀行和全球排名前100位的國際大財團共同出資，支持這次太空狙擊行動。

費用問題剛剛解決，東盟、北美和歐盟又為飛船聯合編隊的指揮權發生了激烈的爭執，都要求聯合編隊的司令官必須由自己這方派出的將軍擔任。他們分別提出的都是各自國家的航空航天部隊總司令：東盟的C·黎丹陽中將、北美的C·奧利弗中將和歐盟的C·維克多中將。他們都是眾所周知的勇將，身經百戰，他們的父體都是曾在建立新秩序的大戰中立下赫赫戰功的一代名將。對這三人，實在難分高下，很難決定由誰來擔任這有史以來人類第一支外太空艦隊的總司令。

聯合國秘書長I·米亞和聯合國軍事合作部主席C·米哈伊爾在三個國家之間展開了穿梭外交，但收效甚微。

雖然總司令的人選懸而未決，但各國的準備工作已開始緊鑼密鼓地進行了。東盟的兩艘武裝飛船將分別在酒泉和西昌這兩個衛星基地發射。各種車輛、飛機源源不斷地將軍隊、武器、設備和各種必需的物資運往這兩個地方。

一向安靜的紅葉谷上空，也不斷有飛機轟鳴著飛過，震得大地都在顫抖，令人們驚悸不安。

紅葉谷里的小型醫院里，一直昏迷不醒的桂辰在一陣大型運輸機震耳的呼嘯聲中睜開了眼睛。

緊張不安的英若和魏子健站在她的病床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非常擔心她會想起那夜的噩夢而崩潰。

那一夜，魏子健一看到桂辰的慘狀便呆住了，接著便當機立斷，說服了紅葉谷南口的護衛，將這一車人放進了紅葉谷。

英若將桂辰抱進了醫院的手術室，魏子健立即進行了急救手術……當朝陽升起時，桂辰的生命體征才穩定了。幾天下來，桂辰明明已脫離了危險，卻一直不曾清醒，令他們焦急萬分。

英若焦躁地問了魏子健幾次，到底是為什么。魏子健只能判斷說，她受的刺激太大，潛意識里不愿醒。這可把英若急壞了。

魏子健看著他，心里的妒意越來越深。桂琳有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任何人都不會懷疑他們之間的血緣關系。英若也完全看得出魏子健對桂辰深深的情感，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幾天來，二人除了討論桂辰的病情外，幾乎從不交談。

魏子健只將桂辰的情況簡略地告訴了桂寧，但沒有告訴他造成桂辰生病的原因。由桂寧去對家人編借口，說臨時派桂辰送東西到成都去了，幾天后才回來。

桂辰一睜開雙眼，立刻看見了一臉關切的英若和魏子健。出乎兩人意料，桂辰忽然笑了起來。她那異常消瘦的臉上，竟然掛著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令他們差點以為她精神失常了。

桂辰虛弱地笑道：“我很好。”

“這幾天可急死我了。”魏子健異常疼惜地看著她，“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

桂辰無力地握了握他的手，抱歉地說：“對不起。”

“答應我，以后不論去做什么事，都要先告訴我，讓我陪著你。”

“好。”桂辰看著魏子健焦灼的眼睛，順從地說，“我答應。”

英若看著他們兩人的情形，一時間心如刀割，竟說不出話來。

桂辰轉頭看向他，微笑著問：“你怎么會在這兒?”

英若眼里一熱，只是笑著，卻仍然說不出話來。

魏子健在一旁說：“是他把你救出來的。”

桂辰有些詫異：“你怎么會在那兒?”

英若猶豫了一下，才道：“那里是我們的一個基地，我在那里很多天了。本來除了我們之外，那里根本沒有自然人，所以他們無論鬧得怎么不像話，我們都不會管的。可是，后來，聽到滿鎮都在叫‘自然人’，我們才知道情況，連忙趕來救援，可是……已經晚了。”

桂辰安慰地握緊了他的手：“不晚，你救了我的命。”

英若的眼中又有了淚光：“那是不夠的。”

“你只能做到那么多了。”桂辰溫婉地說。

“你不怪我嗎?”英若喜出望外。

“當然不怪。”桂辰微笑，“你有你的理想，有你的雄心壯志。”

“是，我的理想就是要求得眾生平等。像你這樣的事情也在世界各地的自然人身上不斷地發生著。我們只是要維護我們自己平等生存的權利。我們很少使用暴力，根本不是恐怖分子。”

“我知道。”

英若猶豫了一下，眼里露出一絲渴望：“女兒……她好嗎?”

“很好。”

“她……有沒有問起我?”

“5歲之前問過。”

“那你……怎么說?”

“我說你在很遠的地方。”

“后來呢?”

“后來，她大概也明白了你是不會再回來的，便不再問了。”桂辰的語氣很平靜，無怨無悔，也不打算再續前緣。

英若的眼淚掉了下來：“對不起。”

桂辰輕聲說：“算了。”

聽著他們的對話，魏子健放下了心。他走出門去，找到農場的廚房總管蕭亞欣，交代她燉一鍋雞湯送到醫院來。蕭亞欣是個十分熱心的女人，什么也不問就一口答應。

正當魏子健轉身要回醫院時，整個紅葉谷都騷動起來。他立刻感覺到了異樣的氣氛，稍一遲疑便隨著人流往南口走去。邊走他邊問剛走到他身邊的童顏：“怎么回事?”

“剛才護衛室發出了警報，南口出現了一支軍隊，據說都全副武裝。”童顏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他本來是個才華橫溢的作家、詩人，現在則極其憎惡外面的那些主流勢力。

魏子健聞之色變，暗忖：是不是來抓英若的?可是不像啊，如果來抓人，應該同時封鎖北口和兩旁的陰山、陽山，否則哪里抓得住?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去看個究竟再說。

南口那高大而厚重的鐵門已緊緊地關閉起來。人們登上了門后的守護墻，小心翼翼地往外看去。

只見谷口外的土路上排著6輛涂著迷彩的軍用越野車，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兵握著槍，零散地站在車前。他們的軍服都是銀藍色的，軍服上的標志是一支噴吐著火焰的火箭。

在他們的最前面，挺立著一個高大的、英氣勃勃的軍官，肩章上是閃閃發亮的中將軍銜。他身材勻稱，卻又顯得十分強壯有力，筆挺的軍服使他更加神采飛揚。他的神情間充滿自信，英俊的臉上掛著輕松的微笑。

他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卻沒有一點不耐煩的表示。

桂寧得到消息，趕到了南口。鐵門張開了一條縫，他一個人走出大門，鎮靜地說：“這里是合法的私人領地，請問有何貴干?”

“我是東盟國防軍航空航天部隊總司令C．黎丹陽。”那位年輕的將軍朗聲說道。

谷中的人聽了，不由得小聲議論起來。

“久仰將軍大名。”桂寧仍很沉著，“不過，將軍來這里，有什么事嗎?”

黎丹陽笑道：“別害怕，也別誤會。我是來找人的。”

“找什么人?”桂寧很警惕地看著他，“我們農場里都是守法公民。”

“這一點我毫不懷疑。”黎丹陽的臉上始終有著輕松的笑容，“我不是來抓人的，放心。”

“那么，請問您找誰?”

“我找茳雪。”

桂寧一愣：“茳雪?”

“是的。你千萬不要告訴我說她不在，我知道她在這里。”

桂寧也不否認：“她是在這里。至于她愿不愿意見你，我們得尊重她的意見。”

“那是自然，我是肯定不會強迫她的。你讓她出來。如果她親口告訴我說她不愿意見我，我轉身就走，絕不會騷擾你們農場的。”

桂寧覺得這個要求十分合理，也說不出什么拒絕的話，于是回到大門里，高聲問道：“茳雪在嗎?”

人們騷動了一陣，終于有人在后面叫了一聲：“茳雪在這里。”

人群閃開了一條道，茳雪白著臉站在那兒，仿佛在風中輕顫，纖細的腰肢似乎隨時會折斷。

桂寧走過去，輕聲說：“小雪，別怕，我陪你出去見他。如果你不愿意出去，那我去跟他說。”

“桂大哥，謝謝你。”茳雪沉思了一會兒，下定決心，自己走了出去。

看著那個年輕英俊、充滿活力的將軍，茳雪勉強維持著的冷靜頓時消失。她望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黎丹陽看見茳雪，眼里閃現出熱情的光芒：“小雪，我很牽掛你。”

茳雪仍然一言不發。

“小雪，我馬上要去執行任務了，這一去，只怕再也回不來了。”黎丹陽十分誠懇地說，“所以我來找你。”

茳雪的淚珠滾滾落下。

“小雪，跟我走。”他說。

茳雪只覺如中魔咒，身不由己地走上前去。

桂寧著急地叫道：“茳雪。”

茳雪停下身，回頭說：“桂大哥，我愿意跟他走。你放心吧。”

桂寧急急地走過來，什么也不再說，只從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機．放到她的手上：“自己當心，多多保重。有什么事，立即打電話回來，我們會去接你。”

茳雪感激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桂大哥，謝謝你。”

黎丹陽摟住茳雪，與她一起往車隊走去．兩旁的士兵和軍官們都笑嘻嘻地看著他。

黎丹陽大喝一聲：“笑什么笑?走!”

于是，大家紛紛上車。所有的車迅速掉頭，疾馳而去。

農場里的人們也都散去，各自做自己的工作去了。

魏子健掛念著桂辰，急急向醫院走去。

回到醫院，英若已不見了。他問桂辰：“他呢?”

“聽說谷口來了一支軍隊，他就離開了。”桂辰似乎已習慣了英若的倏來忽去，淡淡地答道。

魏子健這下徹底放了心，過去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輕撫她蒼白的臉：“你可真是嚇死我了。”

“我也沒想到。”桂辰只是微笑。“那是意外。”

魏子健十分擔心她醒來后的一系列表現。按理說，她遭受到如此慘烈的打擊，不應該這樣的豁達。他凝神看著桂辰，良久，忽然問：“怎么回事?”

桂辰看著他，嘴角一直噙著愉快的笑：“我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魏子健沒聽懂。

“那個地方，充滿了光明……快樂……”桂辰陷入了沉思。

當她失去知覺的那一刻，她其實并沒有眼前一黑的感覺，而是一瞬間就置身在另一個地方。她看見自己站著在一個廣闊的平原上，四周的遠處，有一些低矮起伏的山丘陵，平原和山丘上都有很多人。她看不見他們的面目甚至身體，因為他們從頭到腳似乎都被一件米白色的長袍罩著。這些人都在往一個方向涌去，好像是去參加一個聚會。她也跟著走。

那個世界完全是光明的，但光源不明。像是整個世界自己會發光一般。那種光是柔和的乳白色，帶著一點點的橙黃。那個世界的空氣里似乎都洋溢著愉快的氣氛。她往前走著的時候，心里悲戚慘淡的情緒漸漸消失，而代之以快樂祥和。

仿佛走了很久，她過了一道橋，橋邊有幾個人在等她。她不認識他們，但又直覺地感到他們是她十分熟悉而親切的人。他們于是坐在一起，好像在一起玩智力游戲。她覺得所有的煩惱都不在了，只有愉快。

不知過了多久，她一直沉湎在那個世界里。很久之后，她才忽然想起，如果自己不回去，父母、女兒怎么辦?這一想，她在一瞬間就回來了，并且立刻睜開了眼睛。這才發覺那個世界已經消失了。

于是，她笑起來。

因為她已知道，一旦自己死后，靈魂會去哪里。那是一個溫暖、光明、充滿歡樂的地方，比現實世界好上千萬倍。雖然她還要過完這一生，但她什么也不懼怕了。

看著桂辰燦爛美麗的笑容，魏子健不再追問什么。

暴風雪無法侵入鈦城薩堡里溫暖的書房，但她卻直接席卷了鈦城薩堡的內心。鈦城薩堡努力使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可她不能如愿。

對于這個盤臥在焚著麝香的暖巢里、腹中孕育著火焰的神秘人物，稱‘她’或‘他’都無所謂。現在可不是染色體決定一切的時代了，在鈦城薩堡誕生不久時，城堡中心的光子大腦分析，女性形象更有利于未來的統治。于是他，或她，便成為女性。25年的統治生涯證明這個選擇是對的。

而今天，平衡即將被打破，她的統治將不再穩如磐石，因為敵人也掌握了常溫核聚變技術，這個世界的運行不再依靠鈦城的能源了。鈦城薩堡手中的兩張王牌：能源與科技，已失去了一張。

最好的辦法是讓僅剩的一張王牌成為不可抗拒的至尊牌。

雖然鈦城薩堡在公開場合未曾表露過，她的心里一直認定‘人’是一切因素中起決定作用的因素。在科技方面尤其如此。即是說，要加強科技王牌的威力，必須重點考慮人的問題。鈦城薩堡有能力讓她統治的1200萬平方公里土地上的1．4億人，至少有1％變成科學家，在短時間內。而擁有100萬科學家的統治者是無敵的。

那么，塵封多年的魔法終于到了啟用的時候了?鈦城薩堡像一個中世紀的巫師提著鑰匙走向密室一樣，走進了她的實驗室。

記憶移植艙已有10年未曾用過了。鈦城薩堡必須確定它是完好無損的。然后，她要大量生產這種儀器，在一年之內把高深的科技知識強制性普及給她選擇出的100萬人，使他們的大腦成為她的武器。

在鑄造刀槍之前，首先要檢查一下她的鋼模。鈦城薩堡在實驗室內接通了中心光腦，命令它在冰庫里選擇一個冷凍的人體，要大戰以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