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休止索捐遭拒，受助女孩竟誣告恩人強奸

俗話說“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如果你面對一份無任何私心幫助你從小學讀到高中畢業(yè)的情義，你將怎樣報答呢？是在以后的人生中滿懷感恩，還是因為他無法再支援你就抹殺他10年的恩情呢？湖南省石門縣一個18歲的女孩及其家人，對此做出了令人心寒的荒唐“回答”……

義助苦女孩上學，“親情擁抱”埋下禍根

2007年7月，當唐志云一個人獨自離開生活了近40年的家鄉(xiāng)常德，離開他深愛的妻兒和付出心血的工作遠去深圳時，12年前的一幕就如電影般出現(xiàn)在眼前。

1995年的冬天，在湖南石門縣壺瓶山一個叫麻栗埡村的偏遠農村，到這里進行普法教育工作的唐志云，第一次見到了卓吾平。

寒冷刺骨的冬天，白雪皚皚中兩間茅草頂?shù)耐链u房搖搖欲墜，一個衣著單薄的小女孩牽著一位滿臉皺紋的老人走出來。寒風“嗖嗖”地刮，小女孩冷得鼻涕橫流。唐志云忙把孩子和老人拉進了門內，握著小女孩冰冷的手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啊？讀書沒有？”

小女孩揚起凍得通紅的臉怯怯地說：“我叫卓吾平，只讀了二年級。爸爸被關起來了，媽媽不要我了，奶奶沒錢讓我讀書。”女孩清澈的大眼睛里滿是淚水，這眼神深深刺痛了唐志云。他把身上所有錢全掏出來給了老人，一共128.5元。唐志云又從上衣口袋里拿出鋼筆，把自己的聯(lián)系地址寫在一張紙條上交給卓吾平：“有什么困難盡管寫信給叔叔，叔叔幫你湊錢上學！”卓吾平握著紙條，“撲通”一聲跪倒在唐志云面前。

唐志云說到做到，每年春、秋季，他都準時把錢匯到石門縣壺瓶山派出所的周所長那兒，讓他給卓吾平祖孫倆送去。卓吾平也不負唐志云的期望，4年來學習成績始終是班級前三名。1999年7月14日，她以班級第二名的好成績拿到了初中錄取通知書。唐志云欣喜不已，第二天一早就動身去麻栗埡村看望卓吾平。

4年不見，卓吾平長高了不少，臉頰通紅的她正用手擋著陽光張望著屋前的小路，一見唐志云就大聲喊：“唐叔叔。”唐志云走到卓吾平面前，用手擦了擦她額前的汗，摟著她單薄的肩又拍了拍她的后背感慨地說：“吾平長大了，叔叔來恭喜你考上了初中，你要繼續(xù)努力！”卓吾平高興地點著頭。唐志云抬頭發(fā)現(xiàn)門口站著一個滿臉堆笑的男人，他微笑著朝男人點了點頭，男人哈著腰說：“我是孩子她舅張寶富！”

卓吾平的奶奶正在逼仄的廚房里準備飯菜，一見唐志云就激動地叫“恩人”。張寶富討好地說：“聽說恩人要來，我特意去鎮(zhèn)上買了新鮮豬肉！”

吃完飯，張寶富突然說：“恩人，吾平他爸關進去以前我借給他1萬塊錢，現(xiàn)在你有心供養(yǎng)祖孫倆，能不能多個心，把這錢幫她爸還了？”祖孫倆坐在旁邊不吭聲，卓吾平咬了咬嘴唇，抬頭用無奈的眼神看著唐志云。唐志云氣得說不出話來，一旁的周所長怒斥張寶富說：“唐志云是你們卓家什么人？他幫了你的外甥女，難道還要替她父親還債嗎？”張寶富悻悻地站起身來說：“那點錢對你算什么？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唐志平聽了他的話覺得莫名其妙。

這一次探望讓唐志云有點不舒服，可是看到卓吾平越來越衰老的奶奶，還有聽話懂事的卓吾平，他還是決定繼續(xù)幫下去。唐志云臨走時將1500元錢鄭重地放到卓吾平的手里囑咐道：“這錢你自己拿著，上學時交學費！”卓吾平拼命地點頭說：“唐叔叔，我一定努力學習報答你的恩情！”

2001年春天，唐志云結婚組成了自己的家庭，妻子是市教育局的一名干部。盡管婚后買房，唐志云的手頭很是緊張，可他從來沒有違背承諾，每次開學前都會給卓吾平寄1500塊錢。2002年7月，初中畢業(yè)的卓吾平專門寫信征求唐志云的意見，是繼續(xù)讀高中，還是讀職業(yè)中專。唐志云希望她能讀職校，因為3年后就可以上班了。可他從卓吾平的字里行間發(fā)現(xiàn)她其實很想上高中再考大學。唐志云沒有違背她的想法，回信告訴她繼續(xù)支持她讀高中。就這樣，在唐志云的支持下，卓吾平進入了石門縣一中。

愛心變味欲罷不能，真情相助惹禍上身

2003年5月的一天，正在辦案的唐志云接到了卓吾平的電話，此時的唐志云已經是常德市司法局一名從事司法援助的專職律師，公務更加繁忙了。卓吾平泣不成聲地說：“唐叔叔，我奶奶突然生病了，你能借給我1000塊錢嗎？”消息來得突然，唐志云抽不開身，只好告訴卓吾平：“你先別急，我中午回去跟你阿姨商量，會盡快把錢匯過來。”

中午回到家，唐志云跟妻子商量。結婚前妻子就知道唐志云一直在資助一個女孩，她心有不快但從沒有阻止他，因為那是丈夫的承諾。提供學費、生活費已經讓家里很緊張了，妻子就委婉地說：“這世界上需要幫助的人太多了，這樣下去那小姑娘對你的依賴只會越來越大。這次是她奶奶住院，下次要有親人生病你幫不幫？”說起親人，唐志云眼前晃過張寶富的臉，心頭掠過隱隱的不安。妻子盡管嘴上沒答應，最后還是給丈夫拿了1000塊錢。

卓吾平很快給唐志云回了電話說：“唐叔叔，我對不起你。我只有一條路，就是好好學習，將來報答你的培養(yǎng)之恩。”看著期末考試卓吾平的成績由上一次的第十名突飛猛進到第二名，本來想放棄的唐志云又動搖了。既然已經支持了她這么多年，就該咬牙支持到她高中畢業(yè)。唐志云瞞著妻子，省吃儉用一點點積攢卓吾平的學費。高三時，卓吾平開始以買各種學習資料為名找他要錢，唐志云再拮據，都會想方設法把錢寄給她。

2005年7月，在深圳出差的唐志云突然接到妻子的電話：“志云，你資助的那個女孩子今天找到家里來了。你瞞著我供她到高中畢業(yè)，現(xiàn)在她高考砸了，過來找你要錢復讀！”妻子氣憤地掛斷了電話。唐志云滿心狐疑，他出差前還跟卓吾平打了電話，鼓勵她以平常心考試。她成績一直那么優(yōu)異，怎么會高考失利呢？

唐志云下火車時已是深夜，正準備打的回家時突然看到卓吾平，他有些吃驚。卓吾平說：“我知道你坐這一趟車回來，就一直在這兒等你。”唐志云忙問她吃過晚飯沒有。卓吾平突然大哭起來，說她辜負了他的期望，高考考砸了。

唐志云想起卓吾平還沒有住宿的地方，本來想要她去自己家里住一晚，又怕引起妻子的誤會，只得帶她來到小區(qū)對門的一家招待所。辦妥一切手續(xù)后唐志云準備回家，卓吾平說有點事想同他商量，看她又要掉眼淚的樣子，唐志云只好留下來。

原來兩年前，她父親卓志義刑滿釋放，舅舅張寶富對他“告密”：“你蹲牢這幾年，吾平和她奶奶可沒受苦啊。常德市里有個小伙子可能是看上了吾平，一直供她讀書到現(xiàn)在。每次過來看吾平，都是又拉又抱的親熱得很！”又驚又怒的卓吾平淚如雨下，可因為家里欠著舅舅的債，她又不敢言語。舅舅走后爸爸對卓吾平說：“那唐叔叔是我們家的恩人，你就讓他幫人幫到底，幫我把欠舅舅的錢還了。他不是喜歡你嘛！”

卓吾平怎么也沒想到父親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旁的奶奶也氣得暈厥。父親拿不出一分錢送奶奶去醫(yī)院，她只好跟唐志云借錢，但奶奶沒有逃過這一劫離開了人世，此后父親和舅舅輪番讓她跟唐志云要錢。因為擔心舅舅和父親鬧到唐志云家里說不好聽的話，卓吾平就只好跟唐志云一而再、再而三地要錢。她想著等自己考上大學出人頭地了，再報答唐叔叔。可在家人逼迫和對唐志云愧疚的雙重壓力下，她考得一塌糊涂！

卓吾平說完后突然撲進唐志云懷里。唐志云不知所措，只是反復說：“別這樣，別這樣。”拍了拍卓吾平的后背，用力掙脫了她，三步并作兩步走出了招待所。

第二天上午，唐志云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卓吾平淚水汪汪地站在門外。進屋后她低著頭，磨蹭了半天擠出了一句話：“叔叔，我想復讀一年，如果我考不上大學，就永遠也不能報答你了。”想到她昨晚的行為，唐志云有點后怕。他站起身說：“吾平，你來一趟常德也不容易，我們先出去吃頓飯，再陪你到街上轉轉。至于你是繼續(xù)讀書還是出去打工，等我和你阿姨商量后再定吧。”卓吾平不等他說完就泣不成聲地沖過去抱著他：“唐叔叔，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對我好的人，你千萬不要丟下我不管啊！”唐志云緊張地掰開她的雙手批評道：“你再這樣我就真的不管你了！”當天下午，唐志云把卓吾平送上了回家的汽車。

唐志云對愛人坦白說明了這一切，卻不知怎么說卓吾平的反常舉動。10年來，他在卓吾平身上花費的心血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當初瘦小的小姑娘已經長成了18歲的大女孩。他覺得再不收手，卓吾平可能會做出更讓他難堪的舉動。何況她父親已經出獄，唐志云打定主意不再資助她。

一個星期后，他接到卓吾平的電話，讓他明確答復自己復讀的要求。唐志云說：“你已經18歲了，以后你自己的事情還是自己努力吧。我們以后也不要再聯(lián)系了，從前對你的幫助，你也不必介懷。”說完就掛了電話。

受助少女精神失常，愛心換來家庭破裂

2006年9月3日，唐志云正在和一名當事人在辦公室里討論案子，兩名警察突然推門進來向他出示公函。“唐律師，我們是石門縣公安局的，我們接到一封控告信，卓吾平控告你強奸……”唐志云腦海里一片空白，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回過神來之后，他詳細地講述了自己救助卓吾平的經過。

警察走后，唐志云仍然心事重重地坐在那里，這個單純懂事的女孩，為什么會誣告自己強奸？這讓他傷心不已，但唐志云相信法律會還自己一個清白。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事情很快傳開了，說他以救助弱女的名義，實施騙人的勾當……

各種流言蜚語撲面而來，讓唐志云一下子無力招架，但他想到身正不怕影子斜，于是緘口不去解釋。直到常德市司法局領導找上門來，他才知道事情已不可收拾。一向信任他的妻子也開始懷疑，一氣之下搬回了娘家。

2006年10月，卓志義和張寶富到公安局大吵大鬧，說政法部門官官相護，欺壓百姓，接著又到司法局大鬧了一場，要求唐志云賠償10萬元。朋友、領導見卓家這么鬧騰也不是個辦法，便轉過來做唐志云的工作，要他花錢買個平安。唐志云堅決不同意這么做，自己沒做虧心事，干嗎要花錢買平安？

10月中旬的一天早上，卓志義突然堵住了唐家的大門。110出動后，他才悻悻而去。剛回家的妻子再次搬回了娘家，并且托人將“離婚協(xié)議書”送到唐志云的手上。萬般無奈之下，唐志云在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

唐志云離婚后借住在一個朋友家里。他一直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快樂的事情，拼命工作以忘記一切不快。2007年3月23日，在陪深圳的一位當事人去酒店用餐時，唐志云意外地在賓館門口碰到了卓吾平。

原來高考失利后的卓吾平只身來到常德打工，她說那一紙訴狀是在父親的威逼下迷迷糊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卓吾平先在一家茶樓工作，還沒干上一個月，老板嫌她呆呆傻傻的，被炒了魷魚，她剛到這家賓館當迎賓小姐。

“唐叔叔，聽說你離婚了？”卓吾平呆立了半晌說出了這句話。唐志云以為她會跟著說一句“對不起”，但這個昔日勤奮上進的女孩，在親人的逼迫下，早已經精神恍惚。她甚至還寄希望于那場荒謬的官司：只要自己勝訴了，唐叔叔“賠”給她“精神損失費”，她就會像父親所說的那樣，再回到校園考大學，以后再報答唐叔叔……

她固執(zhí)地認為：自己年輕的心里對唐叔叔充滿了愛，可是他怎么能那么絕情地推開她。“如果沒有什么事，我走了。”唐志云說著轉身就走，“唐叔叔，你好絕情……”卓吾平淚水漣漣。

2007年4月，湖南某記者偶然聽到卓吾平父親和舅舅的“報料”，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新聞素材，就在報紙上發(fā)表了一篇題為《一個渴望讀書女孩子的夢想》的文章。雖然是以化名出現(xiàn)，但稍有了解的人一看就明白所指，文章中，唐志云成了一個沽名釣譽的貪色之人。唐志云與報社交涉之后，報社登了一份“致歉啟事”。

唐志云悲憤難抑，為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他決定同卓吾平打官司。他的訴狀中被告只有卓吾平一人，而將報社撇開了，其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正名。訴訟請求非常簡單，卓吾平對他當面道歉，賠償精神損失1元。

2007年5月9日，常德市武陵區(qū)法院開庭審理此案，唐志云特地向法庭提出了不公開審理的要求。他的本意是想在法庭上，讓卓吾平當著法官的面，認真回顧一下自己在學習上受到關愛的情形，當面跟他說聲“對不起”，他或許就會當庭撤訴。可卓吾平根本就沒有到庭，只是委托了一名律師。

法官當庭宣判：唐志云的訴訟請求得到全部支持。卓吾平不服，向常德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6月7日，二審開庭時，卓吾平仍然沒有到庭。

唐志云在法庭最后陳述時說：“請上訴人的代理人一定轉告你的當事人，做人一定要厚道！她以后的路還很長，希望她好自為之。兩次開庭，她都沒有到庭，說明了什么？只能說明她心中有愧！這不是我教育她的結果，也不是她的老師教育出來的結果，是法律教育了她，讓她的良心有了復蘇。最后，還請轉告她，是她給我上了最生動的一堂人生課！”

當場，常德市中級人民法院駁回了卓吾平的上訴，維持原判，這場名譽侵權案終于塵埃落定。2007年7月26日，唐志云辭職離開了常德這個讓他愛恨交加的城市，南下廣東，開始了新的人生。讓唐志平揪心的是，在他到深圳后不久就聽說卓吾平早已精神失常住進醫(yī)院。兩次開庭她都沒到場，是因為她的精神有問題，不能到場做證。

編后：

最近，有一條新聞：某位慈善人士被人追著要捐助，“為女兒買鋼琴”也是條理由，更有未達成心愿的“窮人”蹲在他家門口破口大罵“沒錢當什么慈善家”！真是讓人感嘆，好人難做啊！“救急不救貧”的原則該再拿出來討論一下了。對于窮困者來說，受到捐助不是理所當然的。幫助孩子上了10年學，足矣，沒有理由要人家替你還債，更不要賴上人家。對于捐助者來說，也許匿名捐助是更好的選擇，不僅能避免遭遇后來的“假新聞”和被誣告勒索，也不會讓受捐助的卓吾平產生過分的依賴感，慘遭被家人逼瘋的下場，他自己更不會為此斷送了家庭和前程。做好事的時候，如果我們能做到“不為人知”，不僅是種境界，更是對自己的有力保護。

（責任編輯/玄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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