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蘇然
想起對艾格說過,“如果我們中途有^跑丟了,就重新回到車站等待對方,不見不散。”不禁心被攪得生疼。艾格,跑丟的我已經回來了,只是,還能等到你嗎?
三世婚殤,我娶的妻子不是處女
2006年的夏天,每個清晨我要坐103路電車上班,每每總能在車站碰到一個女孩子,高挑的身材,恬靜的面容。我倆遇見的次數多了,她總是向我禮貌地笑笑,讓我很是悸動。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同她說話。直到10月的一天,等車的她,背包被人搶走,我追出去好遠,直到那個搶包的人被迫將包扔下逃離。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艾格,愛情就此開始了。我們都是這個城市的漂泊者,有了彼此,覺得很安心,對這個城市也多了很多的依戀。艾格會變著法子撒嬌逗我開心,我寵溺她,像是對自己的女兒。雖然生活不寬裕,但是總會給彼此一些驚喜。我會用一個晚上剝出很多的瓜子仁,包在紙包里,偷偷放到她的背包里;她常常會寫些纏綿的紙條,悄悄地塞進我的衣兜。愛,一時間多得讓人揮霍不盡。
我們最喜歡去我們相遇、相識、相愛的車站,一口氣跑到幾里地之外的公園,然后再牽著手一路走回來,滿心的甜蜜和幸福。我們還相約,如果中途有人跑丟了,跑丟的那個人,就重新回到車站等待對方,不見不散。艾格說:行,我們拉鉤!
我是個保守的男人,一年的戀愛中有很多激情進發的時刻,我始終克制著,同艾格保持著最后的距離。我們的第一次性生活是在新婚之夜。婚事是在我的家鄉,一個小城市舉行的,體面又風光。喧囂之后,入了洞房,床上鋪著雪白的毛巾,這是我們家鄉的一種古舊的風俗,用來證明新娘的貞節。
新婚之前,父親曾問過我和艾格有沒有身體之交,他問得很鄭重,我忐忑地告訴他我和艾格一直沒有沖破最后的防線。新婚之夜,父親執意要在我們的婚床上鋪上白毛巾,我小時候聽到過傳聞,奶奶和母親的初夜都沒有見紅,這在我們落后的村子里無疑是一個丑聞,所以爺爺和父親的腰桿一輩子沒有挺起來。
那夜,我告訴艾格這個毛巾的用處,她坐在床沿上很是忐忑,看到她的表情,我心里一沉。果然,艾格說:“我不是第一次,你從來沒有問過我的以前,我以為你不在乎,我15歲的時候,什么都不懂……”我用吻堵住艾格,沒再讓她說下去。我是愛著艾格的,那些年少的過往,我想我可以不在意。清晨,我咬破手指把血蘸在毛巾上遞給等在屋外的父親。父親把它掛在大門口,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村子里一時傳為佳話。
很多老人來串門,夸獎艾格也感嘆世風的不古,艾格在一邊訕訕地笑,招呼著客人。同艾格風光地回了我們的城市,開始了新的生活。艾格對我很好,從吃到穿,很多事情容忍我,遷就我,我卻覺得艾格的愛里好像含了補償的成分。
只有刺激沒有快感,算不算做一種缺憾
艾格是我的第一個女人,很長時間里我沉迷于她的身體。我們的性越來越熟練,默契得像是兩尾交歡的狐,我常常埋在艾格溫暖的身體里,安心地入眠。
一次很偶然的機會,我在網站上看到一個帖子,大談個人的性感受,不止一次地說到他的快感體驗,寫得很詳細,讓人心生漣漪。我不禁開始拿自己做比較,我發覺自己從來沒有過像帖子里所描述的那種快感。再想起來所看過的電影,每每性愛的最后,男人總有一副神怡沉迷的表情,而我沒有。接下來的日子里,我每天夜里都要艾格,用出奇的熱情,艾格很配合,會笑著稱我“色老公”。其實,我只是想試試自己到底有沒有快感,可是,沒有。整個過程中,我沒有他們所描述的那種快感。
很多次,我問艾格我帶給她的感覺好嗎?她一臉滿足,繼而反問我,我含糊著說“好”。其實沒有什么的,可是,我就是跟自己過不去。有次,我同艾格試探著說起我的感覺,她怔了片刻,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但是看得出來她滿臉的失落。后來,我無意間在電腦搜索記錄里看到“男人”、“快感”之類的字樣,知道艾格搜索過。做愛的時候,艾格也很是努力,變換了新鮮的姿勢,過后總是問我感覺如何。我意識到自己跟她說這件事情是錯誤的,她的反應不僅沒有疏導我,反把她帶入了這個原本不是問題的問題里。
有天晚上,朋友聚會,我和艾格都喝了不少酒。回到家后醉意微醺的艾格問我:“怎樣才可以讓你有快感?”我吻著她,不發一語。艾格說:“你閉上眼睛,跟著我說的場景開始想象。”艾格稱我為“哥哥”,把自己扮做一個小女生,身體有初夜的緊張和戰栗,我進入的一瞬間,她發出疼痛的低吟,聲音輕輕淺淺地沖擊著我的耳膜和心臟。酒精迷離的夜里,我的整個身體被調動起來,有了空前的高漲,艾格給了我一個嶄新刺激的感覺。最后的高潮,我有了低低的輕吼,可是,我知道只是刺激,不是快感。
清晨,陽光穿過窗外的枝葉照進來,暗色的房間,瞬間有一種干凈的溫暖。我看著艾格,很為昨晚的表現赧然,艾格卻善解人意地笑笑,說:“性幻想很正常,只要你能覺得有快感就好,我不在意。”我把艾格摟在懷里,覺得滿心的溫暖。
后來的夜晚,我開始一發不可收拾,每每做愛的時候,都會問艾格“今晚你是誰?”艾格很是配合,扮作各色的職業,甚至是按摩小姐,雖然都沒有第一次給予我的刺激,但是性生活充斥著前所未有的激情,我樂此不疲。直到一天夜里,艾格說:“蘇然,我想讓你要我一次,是真的我,不要你想象的別人。”結果,那夜,我們的性少了激昂的感覺,有些平淡,艾格也感覺到了,身體也跟著冷卻。過后,她說:“蘇然,你讓我覺得自己很是失敗。”
我摟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后來,還是艾格妥協了,又開始扮各色的角色,配合著我的身體。
我像個被抽打的陀螺,已經停不下來了
我們的生活變了味道,“快感”忽然間變得很重要。做愛的時候,艾格很敏感,體會著我的表情,大多的時候很是沮喪。我試著跟艾格說:“這個和愛你沒有關系。”可我也覺得這種借口很是無力,既然愛怎會沒有快感呢?
很快,每個夜晚,家里充斥著奇怪的氣氛,我們開始刻意回避做愛和纏綿。兩個人的身體荒蕪著,像一汪水里兩條即將干涸的魚,不是沒有歡愛的欲望,而是怕傷了對方。
夜晚有了大把的時間,我開始上網,還加入了一個“激情恰恰”QQ群,我沒有想出軌的意思,只是想通過網絡來尋找一下答案。我同群里的很多男人私聊,每個人給我的答案都是肯定的,性本就該是件激蕩銷魂的事情。周日的一個下午,我終于決定去看心理醫生。醫生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子,胸前掛的工作證上有她的名字,楚眉。她看人的眼光深邃,可以一眼望到人的心里,不留一點兒余地。那天下午,我跟她說了很多,從我的爺爺、父親和我的新婚之夜說到我和艾格的婚后性生活,甚至艾格扮做處女的那一夜,她蹙著眉聽著,把筆在指尖上轉出無數個絢麗的影子。
最后,她說:“蘇然,你有處女情結,而且,你對艾格在你之前的性愛有芥蒂。”我有些愣,好像一語驚醒夢中人,我開始琢磨楚眉說的話,聯系自己的種種表現,最后對于自己沒有快感,也認同了這種結論。
在楚梅的工作室做過第七次治療之后,她邀請我去她家喝她親自煮的咖啡,她說話的時候,眸子里的欲望亮得明目張膽。這個年輕的女孩子,從見面的第一眼,我便能看出她的好感,我搖頭,因為我還沒有出軌的打算。她笑起來,聲音脆脆的,她說:“或者對你的病情有好處呢。”這無疑是最誘惑我的。
楚梅一個人住,家里亂亂的,同艾格的整潔截然相反。咖啡剛剛煮好,屋子里的氣氛就有些不一樣了,我想起在她的工作室說過的那些同艾格熱辣的歡愛情景,自己先是紅了臉。楚梅偎在我身邊,身體熱熱的,忽然,唇就輕巧地覆下來,我終于沒能抵擋,我的理智最終沒有戰勝身體的欲望。可是,楚梅曼妙柔軟的身體給我的結論是一樣的,還是刺激,不是快感。離開她的身體時,我很是懊悔,夾雜著沮喪,回了家。
艾格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反常,問我發生什么事情,我沒說話,把她摟在懷里,滿心愧疚。不久,我們買了新房子,搬了家,離103路站牌遠了。艾格提議去那兒轉轉,站在103路站牌下,艾格說:“還記得我們最初的承諾嗎?如果誰半路跑丟了,就一定要在這里等對方。”艾格望著我,眼睛濕濕的,她說,“蘇然,我是不是丟了你,我們還能回得去嗎?”我立在那里,看到滿地都是我們拉過鉤的承諾和來來回回的影子。艾格說:“我始終記得你咬破手指把血蘸在毛巾上的那個早上,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愛你,讓你幸福,一輩子,可是我沒有能力做到。”我攥住艾格的手,搖搖頭,卻不知道說什么。
楚梅的工作室我再也沒有去過,夜晚的時間,我大多在那個激情群里混跡,群里的人都很開放,很多對話熱辣火爆。有天晚上,我試著手淫,期冀著可以給自己快感,結果被正好進書房拿東西的艾格看到。她站我身后有一分鐘的時間,我沒敢回頭。60秒的時間,漫長得可怕。屋子里開著空調,有些冷,冰一般的沉默在我們之間蔓延,它漸漸變成一條越漲越寬的河,艾格在河的那邊,一點點走遠。我知道我還是愛著艾格的,我也知道,如果再這樣下去,我會失去她,可是,我像是追逐自己尾巴的貓,轉進一個圈子里,停不下來了。
其實我所需要的,460元就可以換來
“快感”像橫亙在我們之間的鴻溝,唯一的解釋就是我的不投入,甚至是不愛。艾格把這些歸咎于我對她失身的介意。每個夜晚,兩個人相守著,大段的沉默之后,她常常說:“如果你真的是因為介意我的第一次,我很抱歉,不愛了,就做親人吧。”她盯著我,目光滿是絕望和無奈,我摟著她,告訴她我不要,我離不開艾格,我習慣她在我身邊,做我生命的依附。
可是,兩個月后,艾格的身體背叛了我。看著我的憤怒,她出奇的平靜,她說:“我只是想試試自己可不可以給予別人快感。”最初的那些關于一生相守的自我感覺,被她的表情擊得粉碎。艾格再提起離婚的時候,我沉默著,算做了應答,我看到她轉身的時候滿臉的淚水。
辦完了離婚手續,我和艾格走時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天有些陰沉,適時地下起了雨,看著艾格走遠的身影,想想人生未來的路,我茫然得一塌糊涂。 后來,單位體檢,正巧醫生是一個初中同學。做完檢查后,同學盛情邀請,于是去了他的宿舍,喝了不少的酒,話越來越多,最后我只記得他說:“大約有一成的男人做愛沒有快感,很多都是生理的原因,你該去醫院檢查一下。”第二天,我去了,忐忑地坐下,醫生只是粗粗地瞧一眼,說:“典型的包皮過長,最好是進行環切手術,不然會影響性生活的快感度,結婚了嗎?”我落荒而逃。
回家,在網上我開始搜索關于包皮過長的相關資料,先前的種種感覺都印證了只是這種生理病癥的表現。我最終去做了環切手術,三天后,隨著傷口的好轉,我已開始感受到摩擦的敏感,460元,便讓我體會到了之前沒有的快感!
我把房子里床的位置、窗簾、家具,包括當初墻壁的顏色都改變了,可是沒能拋除艾格的影子。曾經,我和她在這里共同生活了三年。空氣里有飄散的檀香,陽臺上的吊蘭依然垂著翠綠的葉子,我卻坐在陽臺的搖椅上,夜夜不能成眠。
有人開始給我介紹對象,對方和艾格的性格很像,開朗活潑,短短的三個月后,我們開始談到婚事。猶豫再三,我還是給艾格打了電話。本來只想告訴她我要結婚了,卻聽到艾格在那邊問,喜歡那人嗎?我一下慌了,掛斷電話,終于沒有娶,還是戴著結婚時的那枚戒指。我常常在陽光下看它,它有耀眼的光,一閃而過,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開始越來越多地想念艾格,善良的艾格,新婚之夜,她便兀自背負了關于貞節的壓力,一直想要補償,卻在我的反應里越來越自卑。我們誰都沒有考慮過去正規的醫院檢查,在各自的臆想里,擯棄了戀愛時的甜蜜,我們的婚姻越走越遠,最終丟了彼此。
深夜,睡不著的時候,我偶爾打艾格的手機,只撥10位數,按下發射鍵,我開始說話,告訴她真相,每每最后,我說,艾格,我想你。然后,掛斷電話。我知道這樣的方式,永遠打不通艾格的電話,可是依然不妨礙,在無眠的夜里,我用這樣的方式想她。
現在,每個月我仍要去那個相遇的站牌下,乘103路電車。想起對艾格說過的,如果我們中途有人跑丟了,跑丟的那個人,就重新回到車站等待對方,不見不散,不禁心被攪得生疼。艾格,跑丟的我已經回來了,只是,還能等到你嗎?
(責任編輯/海 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