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天才”退學打工

國立愛沙尼亞音樂學院世界聞名，2004年7月面向亞洲招收30個學生，中國僅有8個名額。17歲男孩朱紹飛在數千名考生中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脫穎而出，并獲得由歐盟提供的3300美元獎學金，被全球著名音樂家瑪克爾譽為“世界音樂天才”。然而，2006年8月，還剩兩年就可以獲得碩士學位的他，卻不顧父母的反對執意退學，在一家貿易公司當起了打字員!

是什么原因讓“音樂天才”離開了令人羨慕的音樂學院?

“音樂天才”跨進世界著名學府

今年19歲的朱紹飛出生于天津，他的父親朱厚奎會演奏二胡和薩克斯；母親王潔出生于雜技世家，曾是一名優秀的雜技演員。

朱紹飛從小就表現出了很高的音樂天賦。父親朱厚奎決定培養兒子走音樂路，上音樂學校!如果兒子成了音樂家，自己這一生還有什么遺憾的?

朱紹飛12歲時，朋友邀請朱厚奎到水晶宮飯店演奏《野蜂飛舞》。這首曲子旋律時上時下、短促緊湊，難度極大。朱厚奎考慮是朋友介紹，還有些日子可以練習，就答應了。但很快他就發現節奏太快，根本演奏不下來。而令朱厚奎意外的是，兒子朱紹飛常在他練習的間隙拿起薩克斯吹奏這首曲子，朱厚奎驚呆了!

那年的圣誕節，水晶宮酒店的大廳里響起了悠揚的音樂。起初大家以為是背景音樂，后來發現是現場演出，再仔細一看演奏竟然是個孩子，臺下的掌聲經久不息。兒子代替父親出演，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靠著這首《野蜂飛舞》，15歲的朱紹飛考上了天津音樂學院附屬中學。2004年春，世界著名的國立愛沙尼亞音樂學院來中國招生，盡管錄取名額只有8個，朱厚奎仍然抱著很大的希望帶著朱紹飛來參加考試。

那一天，考生們發揮得都很不錯，朱厚奎不禁擔心起來。終于輪到兒子了，當兒子走向舞臺中央時，朱厚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只見兒子坦然地舉起薩克斯，一曲輕盈明快的《景雨歌》便如清泉股流淌而出，音樂感染了現場的每一位聽眾，3位國立愛沙尼亞音樂學院的教授頻頻點頭。最終成績出來了，朱紹飛獲得第一名!

雖然取得了好成績，可是朱紹飛卻并不像父母那樣高興，因為每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加在一起至少要7萬元人民幣，但父母的工資加在一起連學費的一半都不到。幾年前，自己在天津音樂學院附屬中學上學時，父母就賣掉了河西區的大套房子，買了一小套單元房，并把小臥室改為琴房。為了省錢，從設計到裝修都是爸爸一個人干的。晚上，爸爸還要乘長途汽車去開發區演出，房子完工后他就大病了一場。

朱紹飛不想去了，他覺得如果自己選擇在國內的音樂學院讀書也一樣可以成材。但當他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時，卻遭到了父母的一致反對，朱厚奎說：“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留學，你放心地去吧，錢不用你擔心。”在父母的竭力勸說下，朱紹飛答應去國立愛沙尼亞音樂學院學習。

2004年10月20日，朱紹飛與其他7名中國少年出發前往愛沙尼亞。臨行前，朱紹飛說：“爸，等我學成之后，我一定回國，推動中國的薩克斯音樂。”朱厚奎激動得熱淚盈眶。

朱紹飛開始了為期4年的留學之旅。4年期滿，他就能夠獲得碩士學位。到學院不久，朱紹飛立刻贏得了國立音樂學院老師們的喜愛。大一結束時，他因成績突出還拿到了獎學金。

朱紹飛到愛沙尼亞留學后，父母的負擔更重了。為了多掙錢培養兒子，朱厚奎只得在單位辦了停薪留職，四處演出掙錢。演出費按時結算，不管東北還是華南，不管大城市還是小縣城，不管是整天連演還是一個節目，他都打起精神上臺，在胃疼得厲害時也沒有休息過。

盡管如此，兒子在愛沙尼亞的學費每年為4萬元人民幣，加上器材、應酬，以及生活費用，每年至少7萬元人民幣。除掉3300美元的獎學金，缺口還是很大。

可朱厚奎夫婦倆每月的退休金只有1000多元，他們又打起了房子的主意，很快他們又把房子賣掉，重新在南開區買了一間二十幾平方米的直門獨戶，把差價全給兒子交了學費。即便這樣，夫妻倆仍舍不得住這個房子，而是租了出去，自己另外在市郊再租更便宜的房子住。

2005年的一天，朱厚奎實在支撐不住病倒了，望著天花板，想起這一年來，四處飄泊的日子，他淚如雨下。老伴流著淚安慰道：“厚奎啊，現在吃點苦沒事，以后小孩畢業了，我們的好日子就到了!”朱厚奎含淚點了點頭。

父親頻頻暈倒，兒子萌生退學念頭

起初學費加生活費一年7萬元就夠了，可后來越來越高，一年下來就得花費9萬多元，朱紹飛只得經常打電話向家里要錢。心急如焚的朱厚奎多處奔走，最后又在一家水療館里找到了一份演奏的工作，妻子也走出家門，在和平區一家茶館里做服務生，每大下午1點工作至深夜。

為了節約每…分錢，朱厚奎想盡了一切辦法。演奏工作每天晚上9點才開始，可朱厚奎不到7點就趕到了水療館。一到水療館，他就到水療館樓下的廚房洗盤子，每次洗盤子時，他就順便吃點盤子里剩下的東西。有一次，一個廚師看見了，說：“朱兄啊，說什么你也是文化人，你兒子還在國外念研究生呢，你怎么這么慘啊!”朱厚奎聽了，眼滑直打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水療室本就不是吹奏薩克斯的地方，到處水霧繚繞。一進門，汗水和霧氣就很快浸濕了身上的衣服，一股一股的水蒸氣撲面而來，就像有層紙糊在臉上，令患有冠心病的朱厚奎呼吸不得。隨著壓力的加大，朱厚奎漸漸本能地對水療室感到了畏懼，可為了兒子，他還是使出全身的力氣吹起來，一首首如泣如訴的樂曲頓時在水療室蔓延開來。

一天，朱厚奎在演奏一首薩克斯曲樂曲時聲音越來越弱，只聽見撲通一聲，朱厚奎倒下去了!客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他已經被兩名服務生抬出水療室。暈厥對于53歲的他來說已是家常便飯，因為水療室里的服務生和顧客都是每隔15分鐘就出來一次，否則就有暈倒的危險，而朱厚奎必須要連續工作兩個半小時，中間卻沒有一點休息時間!

朱厚奎的健康被一點點地吞噬了，身體越來越虛弱，不得不去醫院做檢查。醫生懷疑他得的是肺病，必須進一步詳細檢查，可他咬了咬牙，沒舍得花那筆錢。

他對醫生說道：“還是省下來給兒子吧，兒子的學業正在關鍵時刻，我再堅持一下。再說工作不能耽誤啊，每個晚上可以掙200元呢，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孩子!”

朱厚奎夫婦認為，他們如此含辛茹苦地培養兒子，兒子一定會更加刻苦地練琴，順利地完成學業。可是，朱紹飛通過朋友和親戚，知道了家里的情況。漸漸地，每天上課，他都會走神，眼前總浮現起父母含辛茹苦的樣子。

朱紹飛深愛著父母，他知道父母為了培養自己付出了全部。為了自己留學，父母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兩次換房，甚至到了退休年紀仍然到處拼命打工賺錢!假如自己再讀下去，還要兩年，兩年費用就近20萬，父母哪里還能供得起?他不斷地在問自己：難道為了自己留學，就忍心讓爸爸帶病打工?忍心讓爸爸一次次倒下去嗎?

沉重的壓力一直折磨著朱紹飛，他苦悶不已，但他沒法跟父母說，他知道父母惟一的期盼就是自己能順利畢業，學有所成，可不斷高漲的留學費實在難以承受啊!

為了省錢，很多時候他都是泡方便面吃，他不敢上街，不敢交際，所有同學的生日宴會邀請一律回絕。即便這樣，他依然要花費很多。

每次向家里要錢，他就像上一次刑場般難受，父親總是說：“錢不用你考慮，我就是賣血賣房也供你上完!”這句話如大一樣壓得朱紹飛喘不過氣來。

后來，朱紹飛節儉到一天只吃一包方便面，到了期末，同學們發現他面黃肌瘦，身體非常虛弱。這時的朱紹飛已經沒有心思去學習、練琴了，滿腦子都是父母辛苦操勞的身影和退學的念頭。

2006年父親節的晚七，朱厚奎仍像往常一樣按約好的時間上網和兒子聊天。聊著聊著，屏幕上突然出現幾個字：“我要退學。”朱厚奎大吃一驚，問：“為什么?學音樂不是你從小的夢想嗎?”

“我在這里一年要八九萬元的生活費，咱家這么窮，難道還真把房子賣了?”

“錢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讀書。”

“我覺得還不如回國找個工作，先掙錢，減輕你們的負擔。”

“這是什么話，再有兩年你就碩士畢業了!”朱厚奎越說越急，不一會兒，汗水就浸透了他的襯衫。

不知不覺，天色泛白了，朱紹飛見說服不了父親，便無可奈何地發出一句：“我不退學，你放心吧。”朱厚奎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音樂天才”退學打工掙錢

此后連續幾天里，朱厚奎多次與兒子在電話里和網絡上溝通，并極力勸阻兒子打消退學的念頭，可朱紹飛退學的念頭卻更加強烈了。

朱紹飛很想外出打工為自己掙一點零花錢，可當地政府又不允許藝術類留學生打工。隨著學費一天天增長，朱紹飛越來越有負罪感，他覺得像自己這樣家庭出身的孩子根本就不該出國深造，遲早會把家庭拖垮的。

有一次，他給父母打電話說：“學業可以沒有，前途可以通過別的渠道爭取，但絕對不能拖累了你們啊!”父母的態度仍很堅決，朱厚奎說道：“無論如何，你也要堅持下來，實在不行，我們就把現在的小房子賣了，爸就是累死也要供你讀書!”

朱紹飛的眼淚流了下來，他說：“以我們現在的經濟條件，根本上不起這么貴的大學，不如早點回國，憑自己的能力打工賺點錢，以后再上音樂學校。”朱厚奎卻堅決不肯，雙方爭論了很久，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后朱厚奎憤然掛掉電話。

壓力下的朱紹飛成績直線下滑，2006年期末考試的9門功課中，有8門不及格，這更加堅定了他退學的念頭。7月份，他頻頻往家打電話，告訴父親：“爸，我貧血，快撐不住了，再呆在這里，我就要死了!”

兒子身體出了問題，朱厚奎非常擔心，比起留學來，兒子的健康更加重要啊，于是他答應了兒子先回國呆上幾天再說。

朱紹飛回到家了，看著父母蒼老的面容和狹小的住處，他心如刀絞。兩個星期后，父母便催他趕緊回學校，但朱紹飛卻不愿意回去。朱厚奎罵道：“紹飛，你對得起我嗎?你為什么就不努力學習啊?”朱紹飛回答道：“爸，我們家窮，根本上不起那么好的學校，還是面對現實吧!”

爭吵越來越激烈，朱厚奎說：“你要是不回學校，這里就不是你的家，我也不認你這個兒子了，你給我滾!”朱紹飛一愣，說：“我寧愿離開這個家，也不愿讓你們累死。”

憤怒的朱厚奎揚起手打了兒子一巴掌，啪的一聲，朱紹飛的臉上留下了父親的手印。朱厚奎怒吼道：“我打你，是因為你辜負了我和你媽媽付出多年的心血!”說著，淚水順著他布滿皺紋的眼角滑落下來。

朱紹飛看著父親，眼淚也流了下來。半晌，他找來紙筆，用力寫下8個字：“我一定會孝順媽媽!”然后摔門而去。看著兒子的背影，朱厚奎聲嘶力竭地喊道：“你不僅毀了自己的前程，也毀了你的父親!”

筋疲力盡的朱厚奎似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失望中，他抬起淚眼，突然看到墻上那張兒子和他的合影，怒氣沖沖地一把扯下照片，撕得粉碎。

朱紹飛離開家后，在一家貿易公司找了一份工作，白天幫公司打打字，翻譯一些英文資料，晚上7點下班后，就趕到一家酒吧吹奏薩克斯。這樣一個月下來，他能有2000多元的工資。

當知情人問起他今后怎么辦時，朱紹飛說：“我不會放棄音樂的，一旦賺夠學費，我肯定會回到愛沙尼亞繼續上學。萬一失去了上學的機會，我也不后悔，畢竟父母可以不必再為我受累了。我可以不上學，但不能沒有父母。”

夜深人靜的時候，朱紹飛常常吹起那首《回家》，這也是他學會的第一首薩克斯曲子。每次吹完后，他都會淚流滿面，他多么希望父母能理解他的心思，支持他的選擇啊。

“音樂天才”退學打工，在當地引起了很大反響。望子成龍是天下父母的普遍心態，可是，如果父母不惜透支自己的健康和生命支付孩子的教育“高消費”，那么置身于這種壓力下的孩子，又怎能安心地學習呢?朱紹飛的經歷給廣大的家長提個醒，脫離實際的教育“高消費”對于家長和孩子來說都是一種難以承受的負擔，只有量力而行，孩子才能輕裝上陣，飛得更高、更遠，家長也會活得輕松。

(責編／寧克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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