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事逃逸的老板良心復歸

深夜撞人不顧傷者死活逃走

今年37歲的譚志斌出生在江蘇鹽城市，大專畢業后在當建筑工程老板的父親支持下，開了一家名叫“亮海”的裝潢公司。由于譚志斌善于經營，肯動腦筋，“亮?！辈痪帽愠闪藰I界中的佼佼者。2000年年底，他乘勝追擊，又在市區開了兩家專售裝潢材料的門市。事業風生水起，再加上與在農科所工作的妻子陳芳芳感情和睦，兒子又可愛伶俐，譚志斌可謂志得意滿。

然而，一場車禍，一個錯誤的選擇開啟了他的人生噩夢。

2004年3月17日，譚志斌駕著自己的別克車去看望鄉下的叔叔。晚飯桌上，不勝酒力的他幾杯白酒下肚，頭就開始發暈，偏在此時，妻子打來電話說兒子譚軍突發高燒。

一聽說兒子病了，譚志斌不顧叔叔的再三挽留，帶著幾分醉意駕起別克車就回城了。駛出七八公里遠，譚志斌透過濃濃的夜霧，隱約發現前方好像有一個女子騎著自行車向他駛來，他本能地想減速，不料卻在迷糊中踩了油門，只聽轟的一聲撞上了騎自行車的那名女子，隨即傳來幾聲“哎呀”的尖叫聲，被撞女子連人帶車摔進了路邊的溝里。這時，譚志斌一下子清醒過來。

轎車向前滑了六七米停了下來。譚志斌從駕駛室里下來，他估計那名女子被撞得不輕，準備回去救人，但他剛轉過身挪了幾步就停了下來：酒后駕車是要被警方拘留的，賠錢事小，名聲可是大事。這時，他向四周看了看，濃濃的霧中連個人影都沒有，整個鄉間顯得非常寂靜。如果現在離開，是不會有人知道這里出了車禍的。

譚志斌看了看表，時針指向深夜11時27分，是救人還是走人？猶豫了幾分鐘后，他做出了一個讓他后悔終生的選擇。他緩緩地走到轎車旁，拉開車門坐進了車內，不再理會受傷女子的死活，離開了現場。

回到家，兒子的高燒退了，妻子見他臉色難看，便問遇上了什么事。譚志斌鎮靜地說：“沒有啊，陪叔叔多喝了幾杯?！弊焐线@么說，心里卻像打鼓似的。那名女子情況如何？她一定被撞得不輕，先是聽到呻吟聲，后來就一點動靜都沒有了。譚志斌一陣心慌低下頭坐到沙發上。一會兒，他又安慰自己，那名女子一定沒記住他的車牌號。但是，如果因為他沒及時救助，耽擱了搶救的最佳時間，那名女子死了怎么辦？那可是一條人命啊。一連串的擔憂和疑問使他心緒不寧，頭昏腦漲，根本無法入睡。

一連幾天，譚志斌不敢駕轎車外出了，取而代之的是那輛閑置多日的摩托車。妻子好生奇怪，他解釋說自己太累了，怕駕車不安全。譚志斌騙得了妻子，卻騙不了自己的良心，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事業有成的大老板，竟然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他無法為自己超脫。

2004年8月，陳芳芳的娘家人給譚志斌攬了一筆新建小區的裝潢業務。這筆大業務做成了他至少可賺十幾萬。在業務即將談成的頭天晚上，譚志斌在一家星級酒店設宴招待對方。可是在酒桌上譚志斌滴酒不沾，本來熱鬧的場面被他的冷漠與無禮搞黃了，一筆大生意也隨之告吹。

事后，夫妻倆大吵一架。譚志斌心中有苦啊，不是他不講道理，不給對方面子，而是他自從出了那次車禍，就發誓再也不飲酒了。

再釀車禍遭受良心的煎熬

2005年9月17日，一年多來很少駕車的譚志斌，又開始駕車了。這天下午譚志斌與公司的陳會計外出辦事，回城時已是傍晚7時許，天下著瓢潑大雨。當車行駛到離市區十來公里的一急拐彎處時，只聽喀嚓一聲，別克車撞向了一輛電動自行車，騎車的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女孩。譚志斌心一驚，知道又出車禍了。因為害怕這次車禍會暴露出一年前的車禍，所以他急忙與陳會計說好，叫陳會計承認是他駕的車。兩人下車后，將摔倒在雨中的女孩扶起，譚志斌開口說：“小妹妹是他（指著陳會計）把你撞了，真是對不起，我倆向你賠禮了?！北蛔才⑵D難地從地上支起身，嘴里發出呻吟聲。譚志斌又說：“小妹妹，是我倆錯了，可是我們是無意的啊，誰愿出車禍呢？你看私了如何？你的傷看來不重，電動自行車也損壞不太大?！迸⒁恢庇檬职粗?，疼得直掉眼淚。譚志斌連忙從皮包里掏出1900元錢塞過去。女孩哪經歷過這場面，稀里糊涂地答應私了。

事過二十幾天后，譚志斌路過出事地段打探到，女孩叫楊艷，在一所職中上學，她的家離出事地點不足2公里，女孩第二天就被父母送進了醫院。她的腰部嚴重受傷，住了十幾天院，花掉六千多元。

兩次車禍撞傷了兩人，盡管譚志斌一時逃脫了懲罰，但未泯的良知給他帶來了無盡的折磨。他整天在自責和恐懼中生活，他不僅很少駕車了，還處處躲著警察，怕警察找到他。當他得知楊艷的父母也在尋找他時，更是惶惶不可終日，生怕有一天在大街上被楊艷認出來，那他就完了。

在內心的極度折磨下，譚志斌變了，變得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原來見到公司里的員工，他都主動打招呼，現在他不僅懶得開口，就連員工們在一旁談論哪里出了車禍，譚志斌都會大發脾氣，令員工們感到莫名其妙。這樣一來，他這個老板徹底失去了親和力，成了一個易暴怒的孤家寡人，公司和兩個裝潢門市的業務明顯大不如從前。2006年4月24日，一家客戶因不滿“亮海”的裝潢質量，跑到公司當面責問譚志斌，而這種情況以前從未發生過。要知道，譚志斌對裝潢質量要求特別嚴格，凡是公司接下來的業務他都會到現場監工，然而，現在他已經沒有那個精力了。

2006年8月24日晚8點10分，譚志斌駕駛摩托車回家，在市區大慶東路與開放大道交叉路口，猛然被一輛拐彎的私家車撞翻在地。這次他成了受害者，右腿被當場撞斷，譚志斌恍惚看到駕駛員趕緊下車來看他的傷勢，并迅速撥打了110和120。

譚志斌被緊急送入醫院，經過搶救，他的傷勢得到了暫時的控制，醫生告訴他：“倘若不是及時送到醫院，后果不堪設想，至少右腿肯定是保不住了?！弊T志斌聽出一身冷汗。這時，他的腦海里閃現出第一次被他撞的那名女子，他此時才知道受害人的心境。躺在地上的一分一秒宛如刀在剜他身上的肉啊，人家也是血肉之軀啊，而他竟然撞了人卻跑了。還有那個在雨中痛苦的女孩，不是一樣希望有人來救助嗎？譚志斌越想越覺得無地自容，他感覺自己已經到達了崩潰的邊緣。

巨大反差震動曾喪盡良知的老板

第二天，譚志斌再次被推進手術室，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醫治，醫生全力保住了他的右腿。

從手術室出來，民警周偉來了，肇事司機陳海林也早早等候在病房里，送來賠償款的首期醫療費1.3萬元。周偉說：“你安心治療吧，事故責任已確認，司機陳海林負主要責任，你也有責任啊，但陳海林見你被撞成這樣，表示愿意付你全部的醫療費用。”陳海林也當場表示：“事故出了，我決不推卸責任，我會守著你直到康復！”

同樣是肇事司機，人家敢于承擔責任，而自己卻溜之大吉。譚志斌面對陳海林真誠的目光，他心里的愧疚更重了。這種來自于靈魂的拷問，使譚志斌再也沒一點心力掩蓋罪惡了，或許他繼續隱瞞兩次撞人的事，他會遭到更大的報應。

終于，譚志斌鼓起了勇氣，向大家說出前兩次撞人逃逸的事。話一出口，在場的人都驚呆了。陳芳芳猶如被當頭一棒，她萬萬沒有想到丈夫竟是一個惡人。“你真無恥，撞了人不顧別人的死活就逃跑，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直瞞著我?！闭f完扭頭便離開了病房。

警方很快介入，幾天時間便查明了譚志斌兩次撞人的事實。第一次被他撞的女子叫林平平，32歲，當天深夜出事后三個小時，幸好有一位好心的司機路過發現了她，隨即報警將她送進了醫院。經醫院全力搶救，第二天上午9時才蘇醒過來。但沉重的醫療費徹底壓垮了這個三口農家。

此時，躺在病床上的譚志斌日子也不好過，來自各方的指責讓他生不如死，特別是妻子和岳母的冷落，讓他感受到了什么叫眾叛親離，惟有老父老母在醫院里忙碌，希望兒子度過人生的灰色時期。裝潢公司群龍無首早已亂了套，與譚志斌共事多年的老員工，沒想到老板竟是個見死不救的惡人，有的干脆遞交辭呈離開了公司。

譚志斌強撐著，一心想還上兩次良心債，在警方的調解下，他一次性賠償林平平47860元，賠償楊艷38268元。

為了表達自己贖罪的誠心，2006年9月12日，譚志斌在父母的陪伴下，坐著輪椅專程驅車來到林平平的家。譚志斌要從輪椅上撐起身來給林平平下跪，卻被林平平的婆婆攔住了，“孩子，你能來我們家我們就原諒你了?！绷制狡降恼煞蛞舱f：“算了算了，你帶傷前來賠罪就表明你是一個知錯就改的好老板。我們哪忍心讓你給我們下跪呢？”

再深的仇恨都可以用真誠的賠罪來融化，再大的隔閡也會被發自內心的懺悔拉近距離。譚志斌要離開時，林平平夫婦和公婆一直把載有譚志斌的中巴車送出了村口。林平平的小女兒還向譚志斌招手，祝愿譚志斌早日康復。

下午，中巴車又來到楊艷所在的職中，譚志斌的父親當著眾人的面要替兒子給楊艷下跪，在場的人忙上前攔住了老人。那場面既是一次心靈的滌蕩，也是一個惡人真誠懺悔的有力表現，臨別時譚志斌所坐的輪椅，還是楊艷和老師們主動抬上中巴車的。

經過一天的汽車顛簸，譚志斌的右腿傷口出現了感染，還未復位的骨頭開始錯位，但譚志斌顯得很坦然，只是他的父母為他捏了一把汗。

譚志斌的事在當地傳開，引起了極大震動，人們在指責他的同時更多的是對他敢于贖罪的精神表示欽佩，人非圣賢孰能無過。譚志斌遲來的悔悟說明他有一顆還未泯滅的正直善良的心。

譚志斌兩次撞人逃逸構成了肇事逃逸，警方考慮到他能一次性與受害人達成協調，并一次性賠償了受害人，兩位受害人均表示對調解結果滿意，不再提出民事訴訟，根據我國現行法律，從認罪態度好的角度出發，可以免除對譚志斌的刑事處罰。

經歷三次交通事故后，譚志斌變得成熟多了，也輕松了許多，他在病床上向筆者感慨道：“償還了良心債，我終于可以挺起胸膛重新做人了！”當筆者離開病房下樓時，在病區大門前見到了陳芳芳。據門衛稱，陳芳芳這幾天都在病區前徘徊，筆者也希望陳芳芳能原諒丈夫，給丈夫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文中除民警周偉外均為化名）

（責編/俞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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