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環抱的松樹坪上,孤零零地趴著一間石屋,居住著鰥夫田老漢,雖說年邁,卻身骨硬朗,善攀崖善鉆洞,是個采藥高手。
這日清晨,望望天際無云,田老漢便束緊褲管腰身,背起藥簍向老爺嶺爬去。老爺嶺山高澗深,四季云霧繚繞,是個極險惡的嶺頭。因為人跡罕見,生長著許多名貴藥材。
誰知剛剛攀上山腰,一片烏云急疾飛來,剎那間就潑下來傾盆大雨。田老漢一看不妙,憑著地熟,三步兩步竄進了一個山洞里。
聽著洞外嘩嘩雨聲,田老漢百無聊賴地干坐在洞石上,信手拿著藥鋤在洞壁上輕啄,打發枯燥的時光。突然,他兩眼一亮:隨著碎石沙礫的墜落,洞壁上露出來個鴕鳥蛋般熠熠閃光的石頭!田老漢好奇地將石頭摳出來,擦拭幾下,更覺驚奇。原來,這個沉甸甸的石蛋竟然晶瑩剔透,散出幽幽的藍光!雨停歇了,想想山路濕滑不利采藥,田老漢便將石蛋裝進藥簍,深一腳淺一腳慢慢溜下山來。返家后,四下瞅瞅,石屋里一目了然的空蕩,沒有置放稀罕石蛋的地方。再細瞅,盯住了屋角裂縫條條的廢棄水缸,便將石蛋擱了進去,缸口蓋上一塊青石板。
幾日后,田老漢見院中晾曬的各種藥材都已干燥了,便收攏一下裝進背簍,準備進縣城去賣。想想,又把石蛋捎上,打算換幾個零花錢。
走出藥材收購站,背簍里只剩下了石蛋。田老漢思忖一下,徑直趕到了古玩街,模仿那些出售銅幣、郵票的小販子,也抻開來一張塑料布,將石頭往上一放,自己蹲下了身子。
石蛋是個奇異的物件,立時吸引來十幾個看客。這些古董買賣收藏者,誰也沒見過這天然的蛋形石頭,便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像玉不是玉,似石不是石,更不像恐龍蛋,這透明閃亮的蛋形玩藝是不是寶物呢?
鬧哄哄的場面驚動了“古雅閣”的商人鄧老板。他急步走出店堂,湊近地攤,目不轉睛地盯住了石蛋,心里轉起來琢磨。良久,他蹲下身子捧起石蛋仔細端詳,然后輕聲笑問:“老先生打算賣啥價?”田老漢已然被看客們攪擾得渾身煩躁,便爽快地伸出拇指和食指,兩指一分比劃了一下。心里想,沒人認識的物件也不會是啥寶,趁早賣掉,換回八十元錢去買米面。鄧老板一看手式,喟嘆一聲:“八萬貴了,最多只值兩萬元!”田老漢一下子瞪圓了兩個眼珠子,嘴巴也半張開來。望著田老漢變化了的表情,鄧老板一時走眼猜錯了內涵,立時笑哈哈地說:“老先生別急!價錢嘛好商量,我再添一萬元!”
田老漢這時才醒悟過來,自己的東西原來不是以百元為基價,而是以萬元起步的。畢竟年老閱歷多,頓時臉上恢復了平靜,閉目搖搖頭。鄧老板看看田老漢氣定神閑的表情,咬咬牙關低吼一聲:“我出五萬元,老先生出手吧!”
田老漢心旌搖晃起來。五萬元,可以掀掉老石屋蓋上三間磚瓦房子了!驀地,他想起林業局進山的干部交代過,山中的一草一木都是國家的財產,這值大錢的稀罕石蛋蛋,能不能歸屬自己呢?不歸自己千萬不能賣錢!于是,不由臉紅面漲,羞臊得如芒刺背。他尷尬地朝鄧老板笑笑,裝起石蛋,做了錯事一樣,腳步不自然地匆匆離開了。
望著田老漢遠去的背影,鄧老板莫名其妙地愣起了神。這時,肩頭被輕拍了一下,扭頭看,是城里的混混牛三。牛三笑嘻嘻地低語道:“鄧老板癡迷那個石蛋蛋嗎?兄弟能幫忙給你弄到手!”鄧老板凝視牛三一陣子,咬牙切齒:“弄來我給你八萬元!”牛三聽了,咧嘴笑道:“一言為定!”說過,胸有成竹地走了。
原來,牛三除了倒賣車票當醫托之外,還經常鉆進大山,張網捕鳥下套捉獐,干些販賣野生動物的勾當。由此,常在田老漢家討水蹭飯,甚至還歇過夜。田老漢看出過端倪,多次苦口婆心規勸過。然而牛三只是點頭答允,卻仍偷偷干,田老漢也無可奈何。如今,牛三憑借著對田老漢的熟識,打起了石蛋的歪主意。
當田老漢回到家中,天已逼近黃昏了。他草草吃了兩碗玉米糊,便歪身上炕歇息。誰知頭一落枕,奔波一日的身子便軟癱了過去。
不知昏睡了多少時辰,聽到院中有異聲響動,田老漢立刻蘇醒過來。他喝問道:“是誰?”院中人親切答:“田大爺,是我呀!”田老漢聽出是牛三的聲音,便拖著疲憊的腳步打開了門。
牛三渾身污垢滿臉汗水,一副狼狽不堪的形容。進門后,他關切地上下打量一番田老漢,最后,吐出一口長氣:“哎呀呀!我可放心了!”原來,午睡時他做了一個怪夢,夢見田老漢路上遇見了兩個歹人,搶去了什么寶物,醒來后放心不下,慌忙趕了過來。一路上羊腸小道彎曲不平,栽了好幾個跟斗。田老漢聽了,心中一陣溫暖。感激地笑笑:“如今身骨還算結實,讓你操心啦!”牛三也開懷大笑:“我思忖大爺也沒啥寶,莫非掘了幾根山參?”田老漢聽了,不由感慨萬分:“不瞞你說,老漢還真的尋了個寶哩!”說著,領著牛三來到破缸前,掀開石板取出石蛋。
牛三漫不經心地瞥瞥:“我估摸也就是塊化石,算不得寶物!”田老漢堅定地搖搖頭,將下午在縣城擺攤賣石的經過講了一番。最后得出結論說:“精明的商人肯出大價,必定是寶無疑,天亮了就把它送到林業局駐鄉的技術員手里去!”牛三連連點頭稱是,又掏出提包中的酒和鹵菜:“天亮還早呢,咱爺倆先喝幾盅,給你解解乏!”田老漢心中又是一陣溫暖,忙感激地說:“中!中!”
田老漢平日不沾煙酒,酒量本不濟,更經不得牛三左一杯右一杯的頻頻恭敬。不久功夫便醺然大醉,趴在炕桌上打起沉重的呼嚕。
日上三竿時。田大爺才朦朧醒來,四下一看,沒了牛三蹤影。再瞅一圈,心中陡地一驚:青石板歪倒在地上!忙跑到缸口探頭望,石蛋不見了!心知肚明是牛三干的勾當,一時也拿不出什么主意,垂頭喪氣地發起了呆……
牛三竊得石蛋后,并沒去找鄧老板。他乘坐長途汽車直奔省城,想尋個大買家,賣個更高的價錢。
誰知進城后,牛三變成只無頭的蒼蠅。寬街鬧巷、賓館酒樓,處處招牌處處燈光,做賊心虛的牛三根本不知哪兒有大買家!無奈何,只得白日揣著石蛋四下轉,晚間住在小旅店里摟著石蛋睡。一連幾日轉悠不出名堂,口袋里的錢鈔也花得光光,只得悻悻地返了回來。
瞅見店堂門外牛三東張西望的身影,鄧老板心中一陣竊喜,忙出門引路,倆人鉆進一間密室里。牛三從提包中掏出來石蛋,吐口長長濁氣:“鄧老板,兄弟千辛萬苦才弄來了,掏銀子吧!”鄧老板將石蛋接過,抱在懷中愛不釋手地四下檢視。良久,滿意嘆道:“沒錯,正是它!”又蹙眉皺額,“剛剛做了筆大生意,手頭只剩下兩萬塊,老兄給你打個欠條吧!”牛三貪婪地盯蘇住了桌上的兩摞百元大鈔,舔舔嘴唇說:“中!哥哥開了個偌大的店鋪,跑脫不了!”
鄧老板取出筆墨,然后揮舞一陣,留下張濃墨重色的欠條。牛三轉轉眼珠:“哥哥摁個手印吧!”鄧老板便用食指沾下墨汁,在紙下端摁了一下。牛三連連搖頭:“不合、不合!哥哥弄出個大黑疙瘩,算啥名堂?”鄧老板無奈地取出印泥,摁上了大紅指印。這時,牛三才將欠條和鈔票揣了,樂顛顛地溜出了店門。
懷中有了錢,牛三過起了瀟灑生活。酒樓吃喝,桑那泡泡,還摟著小姐住進了賓館。不料好日子沒過半月,身體就有病了。先是腰酸背疼,接著便頭暈腦沉,頭發一綹綹脫落,最后走路都得扶著墻緩緩而行,牛三心里著了慌,急急乘車趕進了醫院。
經過一系列檢查,醫生判斷是受到強輻射元素的侵蝕,身體嚴重受損,導致患上了急性白血病。牛三聽了嚇得渾身篩糠,鼻一把淚一把地蹣跚走進了“古雅閣”。
對鄧老板說明來意,牛三掏出來欠條。紙張打開后,自己先愣了神:欠條上空無一字,只留有一個紅指印!鄧老板底氣十足地笑笑:“當初咱倆就沒作做什么生意嘛!如今患病了,竟敢來這兒訛詐!”牛三聽聽再看看空信箋,頓時渾身燥熱,滿頭冒出大汗。
原來,鄧老板用的墨水是用烏賊腹中的黑汁調制的,初寫時宛然如新,過后便字跡淡然無痕了。牛三雖是市井無賴,但對這種技術含量頗高的騙術卻一竅不通,只得拿著白紙干著急。
突然,牛三暴怒了,他將上衣脫剝一扔,大聲叫罵著朝鄧老板撲去:“姓鄧的,竟敢給爺作手腳,今天老子給你拼啦!”無奈四肢乏力、心悶氣短,一個踉蹌自己身子卻跌倒在地。
聽聽半晌沒有動靜,鄧老板起身走過來一望,不由魂飛魄散。牛三面色鐵青,兩眼如死魚般圓睜,人已沒了氣息。
……坐在審訊室里,面對著刑偵干警,鄧老板哆哆嗦嗦道出了實情,并交代石蛋就藏在他的臥室里。
科技人員對石蛋進行了檢驗,發現它具有超標的放射性,有害元素輻射極強。牛三接觸過于親密,致使身體受到嚴重輻射,丟掉了性命。鄧老板也沒逃脫厄運,身體開始呈現出不良反應,于是,辦過保外手續住進了醫院。
刑偵人員順藤摸瓜尋找到了田老漢,請進醫院一檢查,安然無恙。原來,水缸和石板起到了屏障作用。聽到刑偵人員講過案情,田老漢感慨萬分,長嘆道:“寶物不容私心人啊!”
石蛋是否寶物呢?由于目前科技手段尚不能探測出根底,所以仍然是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