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日,中國有史以來的第一批來自“下里巴人”的民間文化杰出傳承人走進人民大會堂,接受莊嚴的授名儀式。這不禁讓人為之忘情喝彩和鼓掌。
流淌的時間沖刷著我們漫長的記憶。站在記憶的長河中,看堆積的珍寶在浪卷浪翻中或破碎或消失,會有多少痛楚涌上心頭?!
這是怎樣的珍寶啊?
這是世代口耳相傳、是世代靈氣過繼、是碎了、逝去了就永不能回轉的尚在頤養我們心靈的珍寶;是讓我們的根系在縱橫間足以觸摸到祖輩智慧并讓我們的靈魂有所依托的珍寶。
這樣的珍寶一直托付在那些少數的被我們視為“活著的遺產”的民間文化傳承人的雙手中。它是那樣的彌足珍貴,它讓每一個和它相遇的人不由地要睜大眼睛為它驚艷、為它喝彩!這樣的喝彩此起彼伏,但在喝彩聲停頓的間歇,卻有傷感的嘆息聲滑過我們的耳畔。
這一聲聲嘆息燒灼著無數有識之士的心,也敲擊著我們的心靈——因為它透出時間帶來的急促!
這樣的急促聲,它讓我們無法安然入睡,失去文化根基的隱痛彌散在我們的精神之中,對“活著的遺產”我們是不是喝彩得太久,我們是不是說得太多而做得太少?我們甚至開始感覺疲軟,力不從心。于是掌聲變得零零星星,甚至虛情假意,這迫使我們在喝彩聲中重新思考。
我們人類和祖先是有約定的,即便是流離輾轉,世代相傳承的技藝絕不能隨人絕而消亡。在這樣的約定下,許多技藝延續百年甚至千年。
然而,沒有不死的生命,被我們視若珍寶的民間文化的傳人們的明天有沒有可以傳承衣缽的后人?他們那如同在野外生長的生命歲月里,還能在傳承的事業中堅守多久?人們關注它的熱情又能持續多久……
我們必須要思考一個問題了,那就是:喝彩之后我們得為保護民間文化遺產做些什么!
首先,我們不能不再重新思量“活著的遺產”的價值。其次,我們必須重新審視被抽去了這樣的精神食糧后將會留下的巨大空洞;一個最好的結局當然是:我們期待我們所做的一切能為人類迷失了精神家園的靈魂找回歸宿。
在物欲橫流的今天,這樣的精神財富是奢侈的,卻也是不可或缺的。靈魂在高處透視著紅塵滾滾的物欲世界,表達了掙扎后所必定要說出的愿望——能不能在鋼筋水泥不斷擴張的人類居住地上,給依然存活的并有可能消失的“活著的遺產”一塊有陽光、有雨露的土地,并用我們的心血、我們的堅守地去澆灌、培植它,讓其得以發新芽、抽新條,從而能夠枝繁葉茂!
我們能不能不要總是不停地呼喊口號,說我們該怎樣該怎樣,是到了該做點什么事情的時候了。于是,馮驥才先生站出來了,每一年,每個場合,他都不厭其煩地說,我們不能就這樣看著我們鮮活的文化遺產就此躺在博物館保持著沉默。于是大量的搶救、整理工作逐漸條理化。音樂家陳哲先生站出來了,他丟棄了一切世俗的偏見、名利,義無反顧長期生活在邊遠的普米山寨,用清貧的生活方式和他堅定不移的信念,一次次促使政府、民眾為民間文化的傳承創造一個良性環境,并把接受了本民族民間文化技藝的年輕人從大山中帶出來,克服種種困難,在大學、在都市的酒吧、廣場向大眾展示這些民族原生態文化的動人魅力。越來越多的有識之士站出來了……那么,今天,我們每一個人是不是都應當站出來,用我們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理解,表達我們對于祖先留下的財富的敬畏和熱愛?因為它是一個民族的記憶,它是一個民族的精粹!這些“活著的遺產”更是屬于我們每一個普通民眾的,它應當被融入我們的一切生活方式中,并代代相傳。
只有如此,我們的文化才不會一再留下空洞,讓后人悵然地在沉默的文字、片段的影像中遙想和遐想原本該鮮活存在的民間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