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少數民族婦女圖書出版尋找新的視角

婦女研究機構的成立帶動了少數民族婦女圖書的出版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出版界開始關注女性圖書的出版。這個行為與女性學在國際和國內的發展背景緊密聯系。以婦女為研究對象的女性學，從20世紀六七十年代開始在西方形成一門獨立的學科并逐漸發展起來。西方女性主義研究經過幾十年的努力，在相關學術領域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果。而中國從80年代開始關注并進入女性學研究領域。中國少數民族婦女研究真正形成于20世紀90年代以后，經過10多年的探索，關于少數民族婦女的圖書出版規模已初具形態，并形成了自己的特點。

少數民族婦女研究機構主要分布在高校和社科系統。1993年11月，中央民族大學中國少數民族婦女研究中心成立。該中心以中國少數民族婦女發展現狀及對策作為重點研究課題，召開了兩次婦女發展問題國際研討會。會議論文結集成《中國少數民族婦女問題研究》和《21世紀婦女發展國際研討會論文集》，分別于1996年及2001年由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出版。《第三屆婦女發展與進步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2006年由民族出版社出版。2000年，云南民族學院少數民族女性與社會性別研究中心成立，該中心主編了《女性學學科建設與少數民族婦女問題研究》，本書突出闡述了云南少數民族婦女問題研究和女性學學科建設的歷程，以及本土化的嘗試。該書2004年5月在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延邊大學女性研究中心主要以朝鮮族婦女問題為研究對象，1994年出版了《女性學研究》 系列論文集。新疆大學婦女研究中心和新疆婦女理論研究會，致力于新疆少數民族婦女的研究，出版了《新疆婦女進步與發展》、《新疆少數民族女性教育研究》 等圖書。西北師范大學婦女研究中心則主要針對西北的各少數民族婦女進行專門研究，2007年即將由民族出版社出版兩部成果《西北少數民族女性/性別研究》和《東鄉族保安族女性/性別研究》。

95’世婦會影響了少數民族婦女圖書的出版

1995年第四屆世界婦女大會在北京召開。與此相應，有關婦女方面的各種交流活動增多，這一機會客觀上帶動了中國女性圖書的出版，特別是少數民族婦女圖書也在這個機遇里成長起來。

1995年國家民委有關部門組織編寫的《中國少數民族婦女發展論文集》 一書，由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出版。其中收錄了31篇論文，第一次全面論述了中國少數民族婦女的發展狀況。云南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云南民族女性文化叢書”，一套26本。云南有26個民族，每個民族出版1本，由數十名各民族專家學者撰寫，獲第十屆中國圖書獎。接著，新疆大學出版社出版了《新疆女性問題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了王慧琴的《苗族女性文化》，這是苗族女性文化研究的第一部專著。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了馬林英的《彝族婦女文化》，這是彝族學者在婦女研究領域的一次有價值的探索。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嚴汝嫻主編的《民族婦女：傳統與發展》，這是中國社科基金資助的“中國少數民族婦女問題調查研究”的成果，書里主要涉及了云南的納西、苗、傣、白、彝等民族婦女的研究成果。邢莉主編的《中國女性民俗文化》，則涉及到中國很多民族的女性民俗文化，由中國檔案出版社出版。

這些婦女圖書的出版前言、后記，或者扉頁中，幾乎都提及了世婦會的相關信息。有的圖書還入選“95世界婦女大會書展”。的確，1995年在中國舉辦的世界婦女大會，使中國的婦女問題受到了全球性的關注，也直接影響了中國少數民族婦女圖書的出版。其圖書出版形式多樣，既有政府組織編寫的合作項目，也有學者獨立完成的項目，既有成規模的叢書，又有單行本，所有的圖書因為同一個機緣在同一年先后問世。多家出版機構包括民族類的和非民族類的出版社都介入了這個出版領域。與其他年份相比，當年少數民族婦女圖書的出版可謂盛極一時。

研究者的學術自覺促進少數民族婦女圖書的創作及出版

與國際女性學學者的思想交流及觀念碰撞中，中國女性研究學者打開了廣闊的視野，同時，更加理性地審視本土的民族婦女研究。除了上面提到的苗族和彝族等婦女研究專著外，滿族、藏族、納西族等婦女研究成果也隨即紛紛出版問世。

關于滿族婦女研究的圖書，首推定宜莊的《滿族的婦女生活與婚姻制度研究》，該書1999年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同年8月，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出版了她的《最后的記憶——十六位旗人婦女的口述歷史》。這兩本書從某種意義上講具有很強的互補性。能在同一年出版，對于滿族婦女研究而言實乃幸事。另有周虹博士的《滿族婦女生活與民俗文化研究》2005年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關于藏族婦女圖書，有藏族學者德吉卓瑪的《藏傳佛教出家女性研究》，該書填補了藏傳佛教出家女性研究領域之空白，在2003年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出版。此書的出版加深了讀者對西藏歷史文化和藏傳佛教的了解，從出家女性角度的探討也具有特殊意義。和鐘華進行了12年的人類學田野考察，完成了《生存和文化的選擇——摩梭母系制及其現代變遷》，這本關于納西族摩梭人母系制研究的專著影響很大，2000年云南教育出版社出版。2001年該社還出版了沈海梅的《明清云南婦女生活研究》，此書勾勒出了遠古至元代特別是明清兩代云南各民族婦女的生活，論述了不同民族婦女生活的差異性。

上述少數民族婦女圖書，皆系女性學者的個人專著。這是學者們自己選擇的研究領域和方向，經數年努力結成正果，可以透視出她們研究女性問題的理性自覺。女性學者研究女性問題，具有某種性別優越性。同時，加之“民族的”特點，其圖書的出版就具有女性的民族的雙重特點。而出版機構的選擇與其出版項目的基金和相關叢書計劃聯系在一起，基本屬于著作者引領出版者的模式。

少數民族婦女口述史的出版成為婦女圖書出版的亮點

關于少數民族婦女口述史的出版，是出版領域的一個亮點。這與口述史的特點有關。“口述史發掘了沉默的人群（如婦女、少數民族、社會底層）和人們沉默的聲音（關于私人情感和生命體驗等），使得史學有可能記錄‘人’的和普通人的歷史”。同時，也與近些年口述歷史出版物在圖書市場上掀起的熱潮相關。

上面提及到定宜莊的《最后的記憶——十六位旗人婦女的口述歷史》是其一。書中輯錄了16位出生于20世紀初有著旗人背景的滿族老年婦女的口述歷史。她們講述了辛亥革命后，滿族婦女的家庭變遷、婚姻、生育狀況及個人的生活經歷，口述資料極其珍貴。該書對整個婦女口述史的研究產生了很大的影響。苗族學者張曉的《西江苗族婦女口述史研究》，是以黔東南西江苗族婦女口述史為研究對象的婦女人類學著作。它的特點在于以婦女口述史作為文本切入點，展開研究。該書于1997年由貴州人民出版社出版。

“20世紀「中國」婦女口述史叢書”項目于1992年啟動。2003年1月三聯書店出版了“讓女人自己說話”系列圖書。其中，《讓女人自己說話——民族敘事》中，收錄了由諸位學者記錄整理的6個民族多位婦女的口述文本，包括定宜莊的《曾經滄海：20世紀滿族婦女敘事》、張曉等的《苗嶺深處是我家：西江苗族一個家族的女性記憶》、和鐘華的《玉龍雪山的女兒：20世紀三代納西族知識女性》，另有關于傣家女人、基諾女人和哈尼女人的三篇。這本口述圖書自始至終強調女性意識和民族意識。

楊洪恩的《藏族婦女口述史》2006年由中國藏學出版社出版。本書前一部分綜述了藏族婦女地位的歷史變遷、婚姻形態及其傳統觀念，第二部分是“藏族婦女口述歷史”。書中寫道：“本著搶救的精神，筆者首先采訪了年老的婦女，其中貴族婦女較多，被采訪的人數共22位，覆蓋面還不夠寬。”但已經很好。

少數民族婦女口述史圖書，把“婦女”與“口述史”結合在一起，具有獨特的伸展空間。因其視角的大眾性和口述的親切感，贏得了大范圍的讀者。最主要的一點，少數民族婦女口述史的出版，讓那些不具有書寫能力的少數民族婦女擁有的民族文化信息得以保留，具有文化搶救的特殊意義。同時呼吁各民族婦女留下珍貴的口述資料和文本。

綜上所述，十幾年來，中國少數民族婦女圖書已經形成了一定的出版格局，這無疑是值得欣喜的。但如果進一步分析就會發現，少數民族婦女圖書的出版明顯地存在著如下幾方面的問題。

首先，十幾年來，少數民族婦女圖書出版擁有一定的數量，但地域和民族分布不均衡，這個問題與其研究群體的分布不平衡相關。西南地區實力相對雄厚，出版的著作相對較多，而北方民族婦女的研究，除了滿族婦女以外，其他民族有影響的出版成果不多。尤其需要提醒的是，個別民族還沒有關于自己民族婦女的研究專著。這是非常遺憾的事情。這也說明，很多民族對婦女的研究還不是很重視。這個問題的解決，首先要求各民族的學者尤其是本民族的女性學者率先行動起來，認真研究創作，從而帶動婦女圖書的出版。

其次，目前來看，少數民族婦女圖書，還主要以婦女研究機構、科研機構、學者的科研經費及其他基金支撐出版為主，出版機構還沒有在婦女圖書出版方面給予足夠的關注。從這個角度講，出版單位在獲取相應的少數民族婦女圖書出版資源方面，還處于相對被動的位置，由此造成了大部分婦女圖書出版資源流失的局面。因此，從已出版的婦女圖書來看，著作者對于出版單位的選擇呈現了地域性和分散性的特點。盡管是少數民族婦女題材，根本沒有集中在民族出版機構進行出版。這一點，對于民族出版單位來講也是憾事。這個問題的解決有待于民族出版人性別視角的建立及其對于婦女學出版的熱情和多方面的努力。

第三，作為民族出版機構，具體到民族出版人，還沒有意識到從社會性別視角出發策劃和挖掘選題。所以，民族出版人的性別視角缺失，直接導致了少數民族婦女圖書出版資源的流失。對于民族出版機構而言，能夠把少數民族婦女方面的圖書匯聚到一起，形成出版規模，這是一件具有良好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事情。如此說來，這一性別視角就顯得相當重要了。

性別視角來自于女性主義。女性主義在西方社會已經成為一種活躍的社會思想。對其看法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從狹義的角度來講，女性主義就指以性別視角來看待和分析問題的一種方法論原則。從這個意義上講，它也是作為一種學術視角存在的。具體到民族圖書出版領域而言，當我們以性別視角來觀察和分析少數民族婦女圖書出版的時候，能夠發現，作為民族出版機構的民族出版人，還沒有理性地主動參與到女性及社會性別的圖書策劃和出版中來，或者說，出版人還沒有形成有組織地引領作者隊伍參與到女性及社會性別的研究和出版中來。出版人對于性別視角的無意識，直接導致了豐富的婦女圖書出版資源的流失。這是其一。其二，作為民族出版人，應該具有以性別為鏡頭透視民族出版的勇氣和自覺，并在這種透視中，通過批評和建構來承載和刷新以往的出版視野。達到透過性別視角發掘和策劃選題的敏感度，這是一個較高的要求，也是一個更高的境界。當然，也必將是一個艱巨的過程。

如果真正把性別視角帶入少數民族圖書出版領域，那么，中國少數民族婦女圖書出版必將呈現出一片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