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汝璈，我們不該忘記的人

聞一多是我們這個時代無法企及的人物。朱自清的胃最硬，聞一多的骨頭最硬，而二人的同事梅汝璈，肩膀最硬。

因為梅汝璈代表的是抗戰八年飄蕩在天國的華人亡靈和依然慘淡生存的四萬萬活人，所謂鐵肩擔道義啊。

但其實何止這八年?“東京審判”中國部分是從皇姑屯事件開始算起的，這個理由顯然為國際檢察局已經接受，電影《東京審判》里第一場大規模的法庭戲就是說的這一史實。

應該說，那時候海歸派的氣節和道義感是非常強烈的。

麥克阿瑟的十二道金牌令都下了數道了，中國檢察團才剛剛成立，而法官人選還沒定下來。

蔣介石當時挺不把這事當回事的，當時蔣介石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除掉毛澤東這顆眼中釘。東京審判的事他很相信麥克阿瑟，你他媽的決定不就完了，對丫那些日本鬼子還用得著如此興師動眾嗎?拉出去斃掉不就完了。

但麥克阿瑟不這樣想，他把這事弄得很正規，他要讓全世界人民服氣，法庭審判用的是他認為最公正的英美法系。

當時國民政府負責此事的是孫科，想來想去，就想到了海歸派法學博士——梅汝璈。

1904年，梅汝璈生于中國江西省南昌縣，1924年從清華學校畢業后即赴美留學。1926年，梅汝璈以最優等生的成績畢業于斯坦福大學，獲得文科學士學位，并被選入“懷·白塔·卡帕”榮譽學會。1926年夏至1928年冬，梅汝璈在芝加哥大學法學院攻讀法律，并獲得法學博士學位。

離美后廣泛游歷歐洲各國及蘇聯。回國后在山西大學、南開大學、中央政治學校任教，講授英美法律，并先后擔任國民政府立法院委員、立法院外交委員會主席。在當時的中國司法界名聲赫赫。

梅汝璈在東京審判的開始就顯示了一個鐵血知識分子的巨大道義感。

遠東國際軍事法庭開庭前，澳大利亞法官、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庭長衛勃在安排法庭上法官座次時，把中國安排在美英之后，梅汝璈不干了。

衛勃：為什么?

梅汝璈：我認為應該按日本受降書簽字順序安排法官座次。中國應該排在第二位，也就是說，美國之后，應該是中國。

衛勃笑了：老梅，這是法庭，不是重演受降儀式。

大家都笑了。

梅汝璈的臉色有點兒難看：那衛勃爵士依照什么理由如此安排呢?

衛勃見梅汝墩如此鄭重其事繼續叫他爵士，不禁也嚴肅起來梅博士，這是慣例。

梅汝璈：什么慣例?誰訂的慣例?受降書簽字順序不是慣例嗎?那可是盟軍最高統帥部沿用的慣例。

衛勃：梅博士，我們是來審判戰爭罪犯的，為什么對這樣一個小小的問題如此在意呢?

梅汝璈：這問題一點都不小。何況真理只有深淺，沒有大小之分。

衛勃：您這是東方式的狡辯。我提醒您一下，法律和法庭都沒有規定座次順序標準，但法律賦予了庭長靈活處理法庭秩序的權利。

梅汝璈：庭長也應該兼顧每一個法官的意見，這樣才能公正。

衛勃：那梅博士提議一個公平的辦法。

梅汝璈放緩語氣：如果不按受降書簽字順序，我提議一個最公平的方法，我們稱體重，按體重大小決定座次。

眾法官都笑了。

衛勃也笑了：梅博士，您提議的辦法非常公平，但只適用于拳擊比賽，我們是國際法庭而不是拳擊場。

梅汝璈：如果不按體重排座次，那么我認為唯一公平的就是按受降書簽字順序排名。我一點兒部不希望我們的國際法庭變成拳擊場。

這是電影《東京審判》中關于這段事情的對白。

到了1946年5月3日之前的開庭預演拍照時，關于座次問題梅汝璈再次被激怒了，這一次他拂袖而去，衛勃在法官會議室和梅汝璈辦公室來回折騰幾次，梅汝璈寧可辭職回國也不同意如此的座位安排。他覺得太丟人了。

梅汝璈說：“衛勃爵士，我讓您失望了。我決不能出席這樣的座次安排!全世界的攝影記者和新聞記者目前部等在審判大廳里，他們必定要拍照報道，而這些報道傳回中國的時候，你知道會怎么樣嗎?所有的中國人都會責難我的軟弱!我的無能!如果我同意了這個安排，那我就侮辱了我的國家!我就侮辱了所有中國人為抗擊日本侵略所付出的代價、犧牲、努力和堅持，一切的一切!衛勃爵士，這些你明白嗎?!”他越說越激動。

衛勃愣著。

梅汝璈冷靜了一下：“所以我絕對不會出席彩排。至于我自己，我可以向政府請示，看他們是否支持我，如果不支持，我將馬上辭職，請他們另外派人來。”

在梅汝璈強硬的堅持下，終于衛勃和一眾法官同意中國排在美國之后，也就是說，中國和美國法官分別坐在庭長衛勃的兩旁。

第一回合梅汝璈就讓十國法官見識了中國人的不可小覷，這也使得他在最后堅持對東條英機等七名戰犯處以絞刑時發揮了更為至關重要的作用。

817次開庭之后，法庭開始討論量刑問題。當時的歐美報紙都紛紛預測死刑不可能執行，十一國法官也分成幾派，印度法官主張所有戰犯無罪釋放；衛勃主張將戰犯像拿破侖一樣流放荒島；歐洲幾個國家因為本國已經廢除死刑主張判有期徒刑：只有美國、中國和蘇聯主張死刑，而其中梅汝墩對死刑的堅持最激烈也最堅決。

并且梅汝璈主張起碼東條英機、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賢二等七名戰犯必須判死刑。

在法官會議上，在咖啡廳，在飯桌上。梅汝璈慷慨陳辭，堅持己見。

梅汝璈在發往國民政府外交部的密電中表露了自己的心境，“自當竭其綿薄，為我國在此次空前的法律正義斗爭中，盡我最后的努力來爭取勝利”，“讓法庭審判結束固然是我們所希望的，而勝利則是我們一定要爭取的”。梅汝甚至私下表示，“如不做出令人信服的判決，我等都無顏再見江東父老，唯有集體蹈海一死，方能以謝國人!”

這一次最終依然是梅汝墩派意見勝出，最后的投票是以六比五的結果險勝。

執行死刑。

可以這么說，如果沒有梅汝璈，歷史就會改寫。

是梅汝璈親手把包括東條英機在內的七名甲級戰犯送上了絞刑架。

梅汝璈改寫了一段歷史，這段歷史一直影響中日至今。

但當時國民政府的短見和輕率給后來的審判帶來了極其糟糕的影響，梅汝璈、向哲浚對國民政府極其失望，審判成功結束后，國民政府想表彰在這次東京審判中給中國人長臉的梅汝璈、向哲浚時，二人均選擇了拒絕。★

(趙萍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