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太多的瀑布,便不再對瀑布有最初的沖動。那飛流直下的撞擊,叩動的不再是怦然心動的遐想;那飄逸的霧簾,撩撥的也不再是彩練當空、飛沫漫舞的情懷。直到有一天,我站在了壺口河谷的崖壁頂上。
萬里黃河來到晉陜的峽谷,呂梁山的南端,大地在此斷裂錯位,因而在此成就了一個大瀑布——壺口瀑布。斷裂錯位開來的黃河河床,壁立千仞,蓄積著巨大勢能的黃河,以排山倒海之勢直向河床底部傾瀉而下。憑欄俯視大河那急匆匆如逐日追風、氣昂昂似摧堅陷陣的縱身一躍,側耳傾聽那傳唱萬年的怒吼,我頓時瞠目結舌,如夢初醒。
只有巨大的錯位,才會產生如此壯美的畫卷!只有強大的生命力,才會有如此高亢的歌唱!
不是嗎?河谷錯位斷層處,飛濺開來的水霧團升騰百米高空,遮天蔽日,向四周飄散。那從頭頂越過的一往無前、鋪天蓋地的洪流,揚起高高的水柱和重重巨浪,這一切,讓你領略到的是什么?是被地面微微震顫觸動的腳底,是被石破天驚的巨響,濁浪排空的怒濤,傾瀉撞擊的奔流、升騰飛揚的雨霧震懾的耳目,是當眼前的土色世界被雷霆萬鈞般地鋪展開來時的心靈感觸。
透過震耳欲聾的怒吼聲,透過蔽日遮天的霧簾,我看見一個狂人仗劍高歌,耳邊響起了那以驚動千古的氣勢唱出的詩句:“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遙想唐天寶元年春,“風流天下聞”的李白奉旨入宮,被封為翰林供奉。青春作賦,皓首窮經,頭懸梁錐刺股,為的是能夠躋身仕途,這是每一位書生的理想。春風得意的李白就是懷著安邦定國治天下的理想,來到了長安,走進了金碧輝煌的皇宮,涉足了深不可測的宦海。李白恃才傲物,志在天下,但終究官場失意,沒有實現封侯拜相建功立業的夢想。皇帝像對待一個淘氣的孩子一樣,無比“寬容”地把他送出了宮廷,賜金放還實則逐出長安。從此李白生命的軌跡出現了斷層,出現了錯位。“賜金放還”的結局埋葬了詩人報效君皇、兼濟黎庶的熱情,理想與現實的錯位所帶來的痛苦不言而喻。
面對錯位,李白的心如西岳險峰凌凌然崢嶸崛起,在他的詩歌中,你可以一再聽到壯志難酬的浩嘆,但決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頹廢。“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他人的愁,大多是兵敗如山倒的生命潰退;而李白的愁,則是永不言敗的生命狂歌。錯位的失意激發出強大的創作力,他被巨大的創造欲所劫持,就像那黃河裹挾著強大的勢能,在錯位的高聳入云的河床邊縱身一躍,激起了壯麗的生命飛瀑。李太白因錯位而失意的愁唱,是穿云裂石的長嘯,被錯位命運的鷹鷲啄食的心肝隨啄隨生,厄運無法阻止他將心靈詩意地棲息于神州大地,無法阻止他嘔心瀝血的終生歌唱,這歌唱昭示著人類昂揚的生命力,也唱就了他矗立中國詩壇千年不朽的燦爛金身。你無法想象,如果讓李白終生枯坐高高的廟堂屋檐下,還能夠留下同樣不朽的詩篇嗎?
怒浪飛旋,浩蕩東流,奔流若電,澎湃如雷,壺口飛瀑用它那凝重的身軀,它那不變的追求,以乘長風破萬里浪的毅力,為我們唱響著生命的壯歌。那一次次浪花的碰撞,怎能不讓人驚嘆,怎能不讓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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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體評析
好大氣的一篇文章,無論從語言還是從構思角度來審視這篇文章,都給我們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實在是難能可貴。
(點評老師 崔益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