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鉆杳冥”

李涵虛在《收心法雜談》中曾說：“凡做功夫，鉆杳冥是第一樁難事。但先天一氣自虛無中來，必有真杳冥，乃有真虛無。”他還說：“大道者，先要清凈身心，調理神氣。其甚者，要能一切放下，鉆入杏冥。必有此等真功夫，然后有真效驗。”可見，“鉆杳冥”在氣功修煉特別是內丹功修煉中所起的重要作用。

什么叫“鉆杳冥”?所謂“鉆”，這里是指心念深入；所謂“杳冥”，原指昏暗、深遠，這里是昏寂虛無的意思。“鉆杳冥”即“虛空藏心，昏默息神”。就是讓心念深入到昏寂虛無的境界中去。

“鉆杳冥”是一種特殊的心理運演。凝神入丹田采用的方法如內視、內聽、丹田呼吸等，均系有為之法，而“鉆杳冥”則是一種無為之為。因為它是在凝神丹田這個心態比較寂靜的基礎上運作的，它通過鉆入昏寂、深遠這么一個特殊的意象來實現虛無的心態，而且其運演過程又是一個不斷弱化心念，不斷降低覺醒水平的過程，所以說，這是一種無為之為。

那么，應該怎樣進行鉆杳冥的運演呢?

1．首先要進行微弱的、模糊的想象性體驗和感受。運演時隱約之間覺得自己正在逐漸沉入浩渺迷茫、無邊無際的昏寂、虛無之中，越沉越深，越沉心念越弱，直至心念與杳冥融為一體。這同道家典籍所說的“觀空亦空，空無所空”，佛家典籍所說的“不但見空，見空亦為空”有些近似。所謂“觀”、“見”，亦是一種心理運演，只不過“鉆”字更強調心念融入杳冥的深度和具體感受。

2．想象杳冥的境界，應以中下二丹田聯在一起為基線，再向四周逐漸擴大、延伸，然后構成一昏寂、虛無的大境界。《道鄉集》曾說：凝神丹田之后，“神雖居中田而必合下田，化一虛空境界”，這時“但將昭昭之神與中下二田化一虛空境界，渾渾融融，無人無我之相，熙熙嗥暤，無散亂之機”。因為“若僅滯于中田，不能連合下田，則二氣不能隨時生發，涵養我之元神，亦不合玄妙天機”。《仙佛合宗》云：“元神雖居中田，卻連合下田二氣以為妙應。必元神寂照于中下二田，相與混融化為一虛空之大境，使二氣助神結胎。”

3．“鉆杳冥”必須“心神默默，氣息綿綿，皆入于杳冥中”(《明道語錄》)。也就是說，除了強調心態靜之又靜，清之又清，一切放下，全體皆忘之外，還要做到氣息出入自然、輕柔、細緩，而且是神息相依，神息兩忘。

4．“鉆杳冥”雖然重在引導心念進入虛無境界，但不能忽視元神的主宰作用，即在“鉆杳冥”的過程中，既要盡量減弱意念的強度，降低覺醒水平，又要始終保持一點微弱的控制功態的自我感覺。道書中稱此為靈覺，亦即古人所謂“將道心返入虛無也”。黃元吉在《道德經注釋》中說：“每靜坐一次，管他杳冥不杳冥，總將我元神發為真意以為之主，即至杳冥久久，我亦以元神主宰之而變化之，此外不參一見，不加一意，方是上上乘修煉之道。”他還說，萬象皆空，一靈獨覺，此為真意。意發而心仍無物，始為真意。它是元神的顯露。所謂靜則為元神，動則為真意。可見，“鉆杳冥”時如果沒有真意的內在統攝，或則心神散亂，或則陷于昏聵枯坐，便會達不到預期的目的。

5．“鉆杳冥”并不是一次運演就能深入虛無境界，往往需要多次運演。《道鄉集》說得好：“以虛無為藏心之所，以昏默為息神之鄉，三番兩次，澄之又澄，忽然神息相忘，神氣融合，不覺恍然陽生而人如醉矣。”《收心法雜談》云：“我勸人先在虛空中自煉，靜之又靜，定之又定，無人無我，無無亦無，自然入得杳冥。”

“鉆杳冥”是為了實現真正虛無的心態。因為“先天一氣自虛無中來”，“先天之氣原無形象，非虛極靜篤不生”(《道鄉集》)。所以內功修煉必需“無中生有采先天”(《合宗明道集》)。必需“恍惚之中尋有象，杳冥之內覓真精”(《悟真篇》)。古人曾具體描述了“鉆杳冥”后的情況。李涵虛說，杳冥久久，神息自然進一步融合，于是陰陽“不交媾而自能交媾，以至陰中生出陽來”(《收心法雜談》)。他還說：“杳冥中有氣，一神獨覺，此乃真息也。真息發現，熏心酥醉，還要按入腔子里虛無竅內，積之累之，則命蒂生而陽氣自長，乃可以開關運氣矣(《三車秘旨》)。”黃元吉說：“至虛至靜，不異癡愚，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此鴻蒙未判之氣象，所謂道也。忽焉一覺而動，杳冥沖醒，我于此一動之后，只覺萬象成空，一靈獨運，抱元守一，或云真意，或云正念，或云如來正等正覺(《道德經注釋》)。”史從龍說：“坐到靜極，忽然一動，此動即先天氣也。先天氣既動，即欲拱關而出，我以目光靜照動處，后天息氣自然與心相依，亦回至動處也(《道鄉集》)。”這就叫后天見先天。二氣相接，便覺恍恍惚惚，似乎有物，杳杳冥冥，似乎有信。綜上所述，“鉆杳冥”確為凝神氣穴后實現煉精化氣的一個重要運演步驟。

從現代科學觀點看，隨著凝神人丹田，大腦皮層便形成了一個中等強度的孤立興奮灶，亦即優勢興奮中樞。這時大腦皮層同丹田也建立了條件反射關系。經過一段時間的固守丹田之后，這種條件反射關系便不斷得到強化。但是，當工夫有了相當積累，功態要求向虛無之境進展之時，這種比較明顯的條件反射關系，又會影響虛無心態的實現。正是基于這樣的情況，才提出了“鉆杳冥”的要求。因為這時意念同丹田已不應再是“勿忘勿助”的關系，而是要“空空忘忘”，主動遺忘了。實際上，這是要使上述條件反射關系隱入潛意識領域，只讓尚保持的一絲微弱的自我感覺即“意蘊”來控制功態。這“意蘊”既是元神的顯露，又是作功意念和練功經驗的凝縮，它同隱入潛意識領域的具體練功要求、練功經驗和練功技能一脈相連。時時保持這一“意蘊”，便能在潛態中繼續維系大腦皮層同丹田的條件反射關系。

“鉆杳冥”所以要以中下丹田的聯結為基線，再化成一大虛無境界，除了有利于在潛態中保持皮層同丹田的條件反射之外，還為了促進中下丹田氣機的交融。因為下丹田會陰穴為陰蹺竅位，此竅乃先天大道之根，一氣之祖，氣根產鉛之處。竅位雖在會陰，但上通泥丸，下達涌泉，此處發動，八脈皆通。引導心念深入這一境界，雖然已經心息兩忘，但在潛態中依然能不斷推動中下丹田的氣機運化，促使陰陽交媾，一陽來復。

從生理學的角度看，腹部是太陽神經叢及腎上腺、性腺神經的部位，人體許多植物神經集中在太陽神經叢中，此部位在生理上與腎、胰、肝、延腦均有植物神經聯系，性腺、腎上腺還與腦垂體發生連鎖性的條件反射關系。將中下丹田聯結起來，化為一大虛空境界，讓心念深入此境界中，不但能活躍腹部乃至全身的血液循環，加速營養物質的輸送和體內廢物的排除，而且能激惹、增強下丘——垂體——腎上腺——性腺這一內分泌系統的功能，以及提高植物神經的功能。另外，腹部植物神經豐富，而植物神經細胞和分泌細胞含線粒體多，通過“鉆杏冥”的運作，細胞內的線粒體腺三磷受到激惹，便會產生大量ATP能量，這種能量又會激發其它細胞的能量，于是中下丹田部位便會出現大量能量積聚現象。上述這些對煉精化氣，均具有重要意義。

編輯：遲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