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觸張魯鐳的小說是2006年初,當我在電子信箱里看到她的兩個短篇小說時,一下子就被她樸實的文風和清麗的語言所吸引。時下,很多青年作家大多關注自己的“感覺”,寫作比較“私化”,體現出“草莓族”的光鮮。張魯鐳的目光卻更寬廣一些,她不局限一個“小我”,寫的是生活中的“生活”,并且,她作品中的人物幾乎全是“小人物”,寫出了“小人物”的體溫、氣味、質地與纖維,這一點尤為難能可貴。艾柯說,“讀者在下游”,那么,在上游的作者所持有的寫作姿態就十分的重要了,我這樣看。
《今晚的月亮》是我比較喜歡的一篇小說。波子五歲時掉河里被同村的阿五伯救起,這樣,波子就被認為“命是阿五伯給的”,阿五伯成了波子娘心中的“佛”,開始了日復一日的孝敬,每逢節日,家里再困難也要勒緊腰帶“上貢”,而阿五伯不但受用,也習慣了“貢品”,到了預定的日子,甚至燒好了火等著“貢品”下鍋。由于阿五伯的影響,波子成年后也克隆了阿五伯的“英雄”舉動,他在河里救出了村里富裕家庭的孩子毛蛋,這一“撈”,撈了5000元的感謝費,用這5000元娶了媳婦,等于說撈毛蛋撈了個媳婦。這還不算完,到了節日,波子和媳婦還在一起一本正經地說夢,夢想依靠毛蛋個人未來的發展和毛蛋家的幫助來改變自己的命運。小說在不露聲色中,把“見義勇為”被庸俗化和功利化的特征揭示出來,掩卷深思,同時深切地感受到傳統的“人情”帶來的負累,令人惶恐和窒息。
如果說《今晚的月亮》是寫“狀態”的,那么,《家庭主婦》則既寫了狀態又寫了人物,通過一個家庭主婦普通的一天,讓我們感受到“女人的戰場”的壓迫感和揮之不去的硝煙纏繞,家庭是女人的戰場,生活本身就在戰斗。早晨,馬玉紅從失調的夢中醒來,便開始了新一天緊張、忙碌的戰斗,木偶般速配早餐,這頭把臟衣服泡在浴盆里,這頭還得侍弄兒子松籽吃飯,接著匆忙地帶著松籽去輔導班。輔導班門口,大人們一手牽著孩子一手拎著畫夾、書包、足球、棒球棍、電子琴……“戰爭”的場面進一步延伸。上午英語課,當媽媽的要伴讀,下午作文課不用伴讀,她就開始打“毛活”,一刻也不讓自己停歇下來。晚上,馬玉紅拖著微恙的身體回家,兒子喊餓,丈夫松柏卻沉迷于游戲之中,不肯幫手。“看我多厲害!一條命就殺了一百多人,一會兒我就能殺到集中營救我戰友了。”無奈之中,馬玉紅咬了咬牙,還得自己沖上去……在快節奏的現代生活中,人們都陀螺一樣旋轉著,很多生活方式是自己的選擇,也是對時代無奈的“遵從”。馬玉紅這個家庭主婦,扮演了廚師、鐘點工、保姆、陪讀等等多種角色,唯獨沒有了自己,她成了這場“戰爭”中的一個工具,這里看不到浪漫、溫馨和色彩,有的卻是平庸、瑣碎、疏離和麻木。深一層的含義是,如果連覺醒和追問都沒有了,那也許更加令人心悸。
責任編輯 李 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