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你在城市北沿不意遇見一個朋友,恰巧順路而且都不匆忙,你們邊走邊聊,一起談著任何從腦海流到舌尖的東西??梢苑窒淼母惺苣敲炊?,而你又如此愿意表達。這種巧事似乎就是為你這種善感善言的人準備的。你的話讓朋友不時歪歪腦袋綻出笑意,享受和你說話的時間。
想象寫文章是對別人說話。也許這樣有助于更好地捉摸自己的作品。
鮮活的語言和別致的意象總能給聽者一個個小小的驚喜,有意味的敘述片斷更能讓人入神。散文《城市向北》,至少作為習作,并不缺少這種閃光之處。作者在她所逗留之地所看到的夜空、樹木,和遇見的人,得以在敏妙的神思里翻轉出醒目的側面。作品因而得到會心的回報便也理所當然。如果是我被作者在那里偶遇,應該承認這事讓我有點愉快。當然我指的可是談話本身。
不過也許這還不夠。要制造更精致的作品,很少像偶遇朋友那么輕松。我們已經用段落組成一個篇章,給它起了一個置頂的題目,我們甚至把它郵寄出去發表出來。情況發生了變化?,F在就好像你主動約了一些朋友說有話說,大家從或遠或近的地方趕來。你似乎不再適宜那么隨性地談夜空,然后轉而說樹木,后來又是你遇見的人等等。好的語句和片斷仍然可能泛出光彩,但大家在靜靜等待著你把話歸于唯一的主旨或重心。等不到的話場面可能會顯得有點奇怪。
邀請當然不如偶遇那么順適,難免稍顯刻意。但寫作有責任克服一些甚至很多困難。讀者,或說赴約的聽者,至今仍然期望由單一題目統轄的全篇文章,攜有一個核心意義,大多字句指向一點,或者直接精確地,或者間接而略微調皮地。形散神聚只不過聽起來陳腐,作出邏輯上的結論也只不過看上去呆板。我想人們還是常常需要這些。
寫作者架構全篇時減少些隨性,將使文章具體之處的光彩加倍珍貴。當然面面俱到對誰來說也不容易,探討也常只是在好與更好之間。而且如果大家又開始只顧把文字像纏線團一樣纏在當中設定的主題上,有人又會說該還寫作以輕靈自在,就像偶遇了朋友那樣說話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