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半島北部的佑漢、黑沙環地區,是20世紀80年代大陸新移民的落腳地。2002年賭牌開放前,這里兩房一廳的房子,月租700到1000澳門元,現在已經漲到3000元。此地居民的月薪約五、六千元,薪水的一半得用來付房租。
來到澳門市中心區50年老店“黃枝記云吞面”店門口征人啟事旁,最近出現另一張告示:因為請不到店員,營業時間將縮短,請顧客見諒。
在亮麗的經濟成長數字背后,開放賭牌后的澳門,房價上漲、貧富不均,已然是“一個澳門,兩個世界”。同時,賭場高薪讓許多年輕學子寧愿輟學到賭場工作,逐漸成形的“荷官世代”正侵蝕著澳門的未來。
眼見博弈產業對澳門的負面影響,本土作家懿靈用詩句道出一般民眾的無奈心情:“賭是澳門的所有產業/政府是這個產業的最大股東/社團是這個產業的最大莊家/幫會是賭廳的廳主俄們是被押下的最大籌碼。”。
澳門立法會議員區錦新更說得明白,賭牌開放后,博弈和地產集團被歐美資本市場炒作成“澳門概念股”,大量國際熱錢流入,但澳門根本沒有合適的投資標的,所以這些錢涌進地產市場。他強調,“這實在不是一個健康的發展。”
走進澳門通往內地的主要口岸拱北關附近巷弄里,一間間店面簡陋的“貿易公司”堆著成箱的各式各樣的貨物,可樂、餅干、牙膏、衛生棉和紙尿褲一應俱全。黃昏時分,門口擠滿中年婦女及頭發斑白的老人,他們提了貨,打包好,把包背在肩上,快步、沉默、魚貫走向關口,送到珠海的零售店。
這些靠來回行腳貿易、賺錢維生的澳門居民,被稱作“水客”,職業水客每天來回邊境兩地十多趟。據估計,澳門的水客約有五、六千人,每個月收入兩千多元,只有澳門工資平均的1/3。一位本地媒體記者形容,“他們是一群在貧窮線下掙扎的澳門人。”
除了貧富不均的問題,區錦新點出,博弈業的超高利潤,也造成人力資源的排擠效應。賭場荷官(發牌員)月薪約為15000澳門元,一個大學畢業生進入一般公司工作,月薪只有7000元左右,考上公務員也不到一萬;受高薪吸引,許多學生寧愿輟學當荷官,也不想讀高中、升大學。
在澳門,年滿18歲就能申請進入政府開辦的培訓班,受訓三個月,即可進入賭場工作。區錦新說,澳門政府規定荷官必須是澳門人,但勞動市場無法供應那么多人力,賭博業開始吸收原本應該在學校上課的學生,“這是特區政府的短視。”
Silvia是一位高中老師,她親身經歷了賭牌開放后校園氣氛的改變,“一群同學,如果有人輟學當了荷官,一段時間后,同學聚會,他就能請所有人唱KTV;再過一段時間。他可能開著名車來了,而你還是天天挨罵的學生,試問留在學校的人做何感想?”
“手機變多了”、“用名牌的學生變多了”,Silvia說,就算不輟學當荷官,只要家中有人在賭場工作,學生花錢的手筆就和人家不同。家里有人在賭場工作的學生,有時還結成小團體,“你過生日,大家合送一個LV;他過生日,大家又合送一個PRADA……。”
區錦新強調,“這不是孩子的價值觀出問題,是大人的價值觀出問題。”他擔憂地指出,澳門的博弈業已進入供過于求的飽和階段,未來勢必經歷一波淘汰,這批輟學的“荷官世代”,高中沒念完,沒有一技之長,又領慣了高薪,“將來賭場工作沒了,你要他們到哪里去?他們能做什么?”
這是“荷官世代”的隱憂。但又何嘗不是澳門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