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住宅小區門口擺了個修補自行車的小攤。小小的門洞里,男人把一個破木箱往地上一擱,一塊木板往墻上一掛,一天的工作就算開始了。
男人在木板上寫著:換腳踏板6元,補胎8角,打氣1角,換氣門芯2角,加固車身1元……全是明碼標價。
女人隆著肚子坐在男人旁邊,一邊整理著花花綠綠的毛線,一邊問男人:“一個小攤,干嗎弄得這么正經?”
男人回話說:“我吃的是本事飯,做的是公平公開的生意,不正經咋行!”
女人輕戳他的額頭:“德性!擺個小攤像辦了個大公司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嫁了個總經理呢?!?/p>
男人嘿嘿地樂,女人也樂。
其實。兩個人的日子過得很拮據。女人接的手工活兒掙不了多少錢,織一件毛衣才十幾塊錢。男人的賺頭也不多,小區里的人,買小車的多,買摩托的多,而且公交站就在小區對面,騎自行車的人也并不多。所以,男人裝錢的盒子里,多是叮叮當當的一角幣、五角幣和一元幣。女人雖有孕在身,仍舊和男人一起出攤,活多時幫男人一把,活少時就在一邊織毛衣。中午。他們常常是帶一大瓷缸的飯,她先吃一半,他再吃剩下的一半,瓷缸空了,一頓中餐就算對付過去了。
結婚兩周年紀念日那天,男人早早收了攤,他換了身干凈衣服,和女人來到一家兩人平時經常路過卻從沒進去過的大酒店。女人在門口停住腳步,遲疑地捂著肚子,不再繼續向前。他回頭一看,才知道是門口地面上的玻璃裝飾磚讓妻子不敢邁步。就要做母親的女人,行動總是格外小心。女人的謹慎顯然讓男人有些自責,他的臉微微一紅,上去牽了女人的手,輕聲說:“腳底下的玻璃厚著呢。不會摔到我們的小寶貝。”
男人一直牽了女人的手走進去。找了一個座位坐下,舒緩的音樂在他們的身邊流淌。
服務生來了,男人問都不問,也不接價目單,一口氣點了雙皮奶、西芹百合、意大利比薩、拔絲香蕉和小份蔬菜沙拉。每一樣,都是女人想吃卻一直沒吃上的東西。懷孕的人見了好吃的東西,總是掩飾不住一副饞相。那一頓,女人大快朵頤……等食物一掃而光的時候,女人不由得局促起來。她怕他付不出這筆賬,還怕他抓出一大把硬幣來太羞人。
服務生過來結賬了:“你們的消費總共98元?!蹦腥藦目诖锾统鲆粡垗湫碌陌僭筲n,對服務生說:“零錢不用找了。”然后,很紳士地扶起女人,出了酒店的旋轉門。
一出門,女人就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拉住男人審問道:“你搗什么鬼啊,怎么算得那么準?快從實招來?!?/p>
男人只好坦白:“從你懷孕那天開始,我就想著能在我們結婚兩周年時請你吃一頓體面的大餐……那幾樣東西都是你跟我提到次數最多的,而這一帶只有這家中西餐兼營的酒店里都有。價錢嘛,打折以后正好在100元以內,也是我這幾天晚上散步時來打探好了的。那張嶄新的百元大鈔,是我昨天特意提著一塑料袋硬幣到銀行換的……”
男人認真地說著,女人一臉幸福地笑著。笑著笑著,女人卻又偎在男人懷里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