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階層參政

何忠洲

在第二十次全國統戰工作會議之后．中共對社會新階層代表的選拔與培養正在加速

從2004年起，中共中央每年都將在中央社會主義學院定期召開新社會階層人士理論研究班，現馬上迎來第四屆。

2006年8月，中共中央統戰部牽頭建立了新社會階層人士統戰工作聯席會議制度。目前，成員單位除了早期納入的中華全國律師協會、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等，今年1月又增加了中國房地產估價師與房地產經紀人學會。

2006年11月頒發的中共中央《關于鞏固和壯大新世紀新階段統一戰線的意見》明確指出，“新的社會階層人士是統一戰線工作新的著力點，要最大限度地把他們團結在黨的周圍……”

6月，中共中央統戰部副部長陳喜慶在接受《人民日報》(海外版)記者采訪時表示：新社會階層代表人士的培養選拔已納入黨外代表人士隊伍建設的總體規劃，中央統戰部正在著手建立新社會階層的評價體系。

社會新階層的崛起

來自中瑞華恒信會計師事務所的張連起，從一開始就是中央社會主義學院新社會階層人士理論研究班的學員。他告訴記者：“我是統戰部在新社會階層的信息聯絡員。”

張連起進入統戰部視線的機緣來自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注冊部的周姓主任告訴本刊，作為新社會階層人士統戰工作聯席會議制度最早的成員單位，協會主要是配合中共中央統戰部的工作，負責向統戰部推薦合適的人選。當初，連同張連起在內，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共向統戰部推薦了三名代表，張連起最后得以參加理論研究班。

還在這之前，張連起已經是好幾個部委的座上客了。很多部委的政策制定都曾咨詢過他的意見。

這份榮譽和他所在行業的崛起密切相關。據張介紹，上個世紀30年代中國曾經短暫的出過一些會計師，其中不乏顧準這樣的思想家。但是計劃經濟體制的建立，使這個行業徹底從中國消失。一直到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才又逐漸恢復，并伴隨著市場經濟的確立而日漸興盛。

現在，中國的注冊會計師已經達到十五六萬，從業者近30萬，年營業額達到267億。這是一個從無到有的行業，并且在社會中開始擁有越來越重要的分量。

張連起是這個行業的佼佼者。這位北京大學的經濟學博士，擁有包括會計師資格證、律師資格證等近十個證書。他和他的合伙人，將中瑞華恒信會計師事務所發展為年營業額達2個億的知名企業。6月21日，在北京金融街國企大廈9樓，順著長長的樓道，他指著不同方向的辦公室告訴記者，那都是我們的辦公室，僅這里我們就有員工500人。

張曾經在業內呼吁“和諧會計”“誠信會計”“人文會計”，并因此而廣為矚目。“我是改革開放的受益者，也是新行業的代言者”，張說。

來自中共中央統戰部的定義說，所謂新社會階層，是指在改革開放條件下，以經濟體制轉軌、社會轉型和階級變化、階層重組中逐步成長發育起來的具有相當數量的人所組成的一個特殊階層。今天主要由非公經濟人士和自由擇業的知識分子組成的新社會階層，集中分布在新經濟組織，新社會組織中。

而據統戰部副部長陳喜慶介紹，新社會階層人士，特指包括民營科技企業的創業人員和技術人員，外企管理技術人員、個體戶、私營企業主、中介組織的從業人員和自由職業人員等6個方面的人士。

目前的新社會階層人數大約有5000萬，但加上在相關行業的所有從業人員，總人數約1．5億，他們掌握或管理著10萬億元左右的資本，使用著全國半數以上的技術專利，并直接或間接貢獻著全國近1／3的稅收，每年吸納著半數以上新增就業人員。

中共江蘇省委統戰部部長周珉說，目前，江蘇省新的社會階層人數已占到全省人口的八分之一左右，民營經濟上繳的稅收已接近全省的一半。

統一戰線的“新著力點”

正是這樣的一個多群體組成的階層，在2006年召開的全國統戰工作會議上被確定為新世紀新階段統一戰線工作的“新著力點”。

這也是長期以來“兩個階級一個階層”(工人、農民、知識分子)政治劃分之后，又出現的一個政治概念。

其正式的命名來自于2001年江澤民在建黨80周年的“七一”講話，其中首次提到，中國出現了民企科技、外企、個體戶、私企業主、中介和自由職業6個方面的新階層人士。

江在講話中稱他們“也”是社會主義事業的建設者。次年，2002年的中共十六大報告中，這個“也”字被換成“都”。

一字之變，新社會階層在政治上迅速得到了更為明確的認同。這被視為是改革開放初知識分子被正名后，對來自民間包括知識分子在內的非公經濟人士的又一次整體性的正名。

中央黨校教授王長江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明確表示，招攬新社會階層人士參政議政，是中共在新的國內國際環境下，擴大統一戰線、加強執政的需要。

這種需要，也正與張連起等社會新階層人士的抱負不謀而合。

自稱是行業代言人的張連起對本刊記者說，很長一段時間，新的社會階層始終直不起腰。“盡管我們在事業上取得了較大的成就，但是卻沒有歸屬感，感到失落與無助。”

近日，北京市社會科學院“北京市私營企業主狀況調查”發布調查結果顯示：

“北京私營企業主中的大部分對自身地位評價較為保守。不少人認為自身的經濟地位、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都屬于整個架構中的中層。近四成的受訪者還表示，自己的政治地位還相當低。”調查在北京市全部18個區縣展開，共取樣248戶各類規模的私營企業。

而中國青年報社會調查中心與新浪新聞中心聯合開展的一項網絡調查(1643人參與)則顯示，有40．6％的人認為“新社會階層缺少歸屬感”。

陳喜慶之前也判斷說，“新社會階層人士雖然收入高，但普遍缺乏歸屬感。”

尋求歸屬感，追求更廣泛的社會價值與認同，成為經濟地位確立后的新社會階層，必然要走的路。

科技部部長萬鋼可以說是新社會階層人士發揮自己能力的最好見證。萬從國外回來，任同濟大學校長，經中央統戰部提名和中央組織部的考核，成為自1972年傅作義辭任水電部長后，35年來首位出任政府正部長的黨外人士。

而中共中央組織部的一位官員告訴本刊記者，在萬鋼之后，很快會有更多的新社會階層人士走上中國的政治舞臺。

中共和新社會階層的這種互動，在中共中央第二十次全國統戰工作會議后日漸制度化。

本刊記者從中共中央統戰部獲得的一些材料上寫明，對新社會階層人士的選拔，“在黨委統一領導下，建立由統戰部門牽頭、黨政有關部門參加、社會有關團體參與的聯席會議制度，形成開展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統戰工作的合力。”

具體開展方式是，“以社團為紐帶、社

區為依托、網絡為媒介、活動為抓手。”

選拔標準是“有較高政治素質、有較大社會貢獻、有較強參政議政能力、在所聯系階層中有較大影響。”

相關文件甚至明確，對這些代表人士具體的培養方式是通過舉辦各種學習班、研討班、培訓班實現的。

中共有組織的舉辦各種社會公益活動，宣傳新社會階層的代表。并且“增加新的社會階層代表人士在各級人大代表、政協委員中的數量，做好向有關人民團體推薦提名工作。在新的社會階層人士比較集中的行業協會，可推薦適當數量的黨外人士擔任領導職務。”

張連起告訴本刊記者，作為新社會階層的代表人士，他曾經幾次反映意見，都得到了重視，在批示之后獲得了落實。

民主政治制度的多面推進

作為執政黨，對中共所面臨的現實情況，張連起形容說，“是發展的機遇期，但也是矛盾的凸現期。”

來自中央統戰部分析統戰工作難點的文件也表明，執政黨有著很強的危機意識：“如何充分發揮我國政治制度和政黨制度的特點和優勢，組織好有序的政治參與，豐富和完善民主形式，抵御西方多黨制、議會制的影響，始終堅持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如何牢牢把握‘兩個共同的主題，把中央關于加快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的一系列政策措施落到實處，解決好部分少數民族群眾‘吃飯難‘上學難‘看病難等問題，讓改革發展的成果更好地惠及各族群眾；如何加強宗教團體自身建設和宗教代表人士的培養，支持宗教界對宗教教義作出符合社會進步的要求和闡釋，引導宗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如何提高擴大開放條件下依法管理宗教事務的能力，切實解決非法傳教、亂建寺廟、濫造宗教造像等問題；如何按照‘非公有制經濟健康發展、非公有制經濟人士健康成長的要求，引導非公有制經濟人士做合格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建設者；如何從理論和實踐的結合上進一步探索工商聯的‘定性、定位、定路問題，使之更好地發揮橋梁紐帶和助手作用；如何創建工作載體，健全工作機制，有效開展對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的工作，為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凝聚新力量；如何緊緊圍繞爭取人心回歸，做好‘一國兩制條件下發展壯大愛國愛港、愛國愛澳力量的工作；如何針對統一戰線各領域代表人士隊伍的特點，加大培養選拔力度，”等等。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中共在多領域開展多層次的改革，以加強執政基礎——在黨內，削減副書記職數。在黨外，則建立廣泛的統一戰線。

從胡錦濤上任初始登門拜會八大民主黨派，到如今大力選拔培養新社會階層代表人士，無不是致力于長遠執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