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簽等
閱人女人和品牌包
好友花半年薪水買了一個品牌包。秀給我看的時候,我發誓:“除非刀架在脖子上,否則絕不會花這么多錢去買一個包。”好友搖頭道:“總有一天,你會懂的。”說完,幽幽一嘆,像—個孤獨的怨婦。
哎,我真是有些不太厚道,把人家說成年邁老嫗似的。其實她只有三十歲啦!只是人心矯情,越是得不到的越會珍惜。工作駕輕就熟,愛情輕易到手。似乎,需要耗費她心力的惟有名牌包一款。買之前得做大量調查工作:這個包到底值不值這個價?買回來會不會—個月后滿大街都是仿貨?款式經典不經典?去香港買會不會便宜些?巴黎呢?倫敦呢?比買套房子、買輛車都要麻煩。
女人對品牌包這份天道酬勤的心思,男人是很難理解的。于是,倘若有個男人很有品味地給女人買了一個她心儀已久的品牌包,那真是抵得上幾百封情書。曾有一個專欄女作家寫了一個故事:大雨把她留在一家品牌店駐足流連,她望著一個品牌包,打心底里喜愛,許是連綿的雨勾起了惆悵,她很自憐自傷地想:這輩子或許根本遇不上一個知她心思、送她這個包包的男人了。幾周之后,追她很久的一個男人送了她一樣禮物,正是她曾經感懷的那個包。她二話沒說就拿了包、收了情。
這是年輕時的事。年紀大了,人就會對浪漫免疫。于是我們買回家的包,常常被家中老父譏笑為菜籃子、垃圾袋、婆婆縫的布包、公車賣票員背的、收水電費的、以及電工工具包。老父親總是找得到最為譏諷的詞來詆毀我們心中的物質情結,其實在他們年輕的時候,一定也像現在的年輕小伙一樣縱容心愛的女孩吧。
和那個專欄女作家不同,我另一位好友非常害怕先生給自己買品牌包,總覺得買回來的款式不合心意。如果先生請女同事陪自己去給夫人買包,款式是挺好,我那女友心里面卻又別扭了起來。別扭也不好明說,只能找各種借口以示抵觸。她先生去東京出差,曾給她買了—個很好看的紫色機車包,背著要氣質有氣質,要活力有活力。可是先生不識時務地加了一句:“新來的女同事真是有眼光,她說這個包你肯定喜歡,真是沒錯。”
愛情穩妥的太平盛世,女人心里只有一個品牌包。可,一旦愛情有了計較,我那好友不動聲色地就將那個包包束之高閣。我問她:“你先生不問你為何從來不背這個包么?”她說:“那個包包買回來沒多久,就傳侯佩岑和周杰倫的緋聞。那勾肩搭背的照片上,侯就是背我這一樣的包包。新聞剛冷沒幾天,張曼玉出來又是背這個包包。我跟先生說,背這個包的女人戀情都不長久,不吉啊!”旁邊一群女人的口水都快流了下來,不背的話,借我們背背吧。半年的薪水啊!
文/上上簽
城事應酬
有的人是喜歡應酬的,他們中的“領袖人物”被稱為是“派對動物”或者“飯局組織者”,這類人通常意氣風發,左右逢源,握手寒暄,嬉鬧玩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對于這類人,我并無反感,相反會有不少欣賞之心,人有能力大小之說,能游刃有余于各種應酬之中,掌控場面,皆大歡喜,不是一般人物所能做到的。一場飯局之中,如果少了這類靈魂人物,會冷清得多。
有多少崇尚熱鬧的人,就有多少喜歡清靜的人,這些喜歡清靜的人參加應酬,多是出于無奈,或是因為工作,或是因為感情,都不得不滯留于場合之中,做好綠葉的角色,他們需要做的是,在主角們說完一個笑話后配合地發笑,不管那個笑話聽沒聽過,在麥霸一曲終結之后或熱烈或象征性地鼓掌,不管唱歌的人唱得好聽與否。
所以,經常在應酬的場合看到:埋頭吃飯的人,無聊發呆的人,狂發短信的人,昏昏欲睡的人,頻頻往洗手間跑的人,窩在沙發上睡覺的人,打哈欠的人……他們是應酬場合自成體系的人,在同一間屋子,卻擁有不一樣的世界,為了抵制厭煩,或者說不讓自己的厭煩情緒流露出來,他們只能沉浸在屬于自己的情緒循環系統中,等到一聲鑼響應酬結束,再拖著疲憊的身心作鳥獸散。
應酬是屬于城市的,它是城市中最重的體力活兒。應酬盤剝的不止是被工作榨取的剩余無幾的體力,更是精神上的一種損耗,心靈上的一種折磨。農村中的人情往來多少還帶有一些真誠的色彩,而城市里的應酬則完全是虛假的狂歡,它被賦予聯絡感情的名義,實際卻是建立在利益分配上的副產品,大家從應酬中各取所需,其中被分配最多的是虛榮,真正的利益是事先有過溝通或者有過默契的,應酬不過是—道加固程序而已。
據說在日本如果一個男人午夜12點前回家會遭到這樣的疑問:是不是工作不順要失業了?在中國似乎也越來越有這樣的趨勢:一個沒有應酬的男人是失敗的,哪怕你只是應酬的配角,這也說明你是被邀請的,你是在場的,你是可以參與利益分配的一個人——哪怕你得到的會少的可憐。很少人能有拒絕應酬的勇氣,你可以拒絕一次,可以拒絕兩次,在你拒絕三次或者以上的時候,你會發現自己已經被摒棄于圈子之外,當然你可以用“世人皆醉我獨醒”來安慰自己,可醒著的時候往往更能感受到痛的滋味。
所以,要學會找到應酬的樂趣,參與到應酬中去。整個社會大環境如此,我們的傳統文化也一直倡導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在職場上,拍著你領導的肩膀叫哥們是危險的。同樣,在應酬的場合,短時間內對—個人產生知己的感覺也是危險的。因為,燈滅人散之后,冷漠還是這個城市的主色調。
文/韓浩月
后窗野蠻
生活深處有一種野蠻的力量,會在某個突如其來的時刻向我們劈頭襲來,強行改變命運。
我們每天都看新聞,看層出不窮沒完沒了花樣翻新的那些大小事件。很多時候,我們拿這些新聞當談資,卻不曾想到自己也可能成為新聞中的當事人。
山西黑磚窯的案子把我嚇壞了,我覺得最恐怖的場景就是那種即興式的突如其來的罪惡:在某個普通的早晨,城市的路邊,停著一輛裝貨的面包車,一個去上學的孩子被車上人請求幫忙搬一下東西,結果就被塞進車里迅速賣掉,然后死生不明,與從前的一切生活割裂開來,像是一滴微不足道的水在瞬間被蒸發掉。孩子的父母被失子之痛折磨得近乎崩潰,而孩子正在這孤獨星球上某個骯臟的黑磚窯里做苦力當奴隸,每天只吃涼拌的包心菜和蘿卜,吃喝拉撒睡都在一間破爛的工棚里,門口有狼狗和包工頭在嚴密監守。如果沒被發現,這個孩子將會在這里被壓榨至死,沒有別的出路。
這無論如何是件恐怖野蠻到極點的事情,此后,我們該告誡我們的孩子,千萬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千萬不要幫別人的任何忙,千萬要懷疑我們身邊的每個人,千萬別以為狗是人類的朋友,甚至,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像韋小寶那樣隨身帶著石灰包和一把利刃,不求傷人,只圖自保。
這些近乎瘋狂的想法,全因為,生活深處有一種野蠻的力量。我們在野蠻的面前,從來都弱不禁風,幾乎沒有反抗之力。所以,我們的憤怒也顯得如此野蠻。
可是,德蘭修女說:人們經常是不講
道理的、沒有邏輯的和以自我為中心的,不管怎樣,你要原諒他們;即使你是誠實的和率直的,人們可能還是會欺騙你,不管怎樣,你還是要誠實和率直;你多年來營造的東西,有人在一夜之間把它摧毀,不管怎樣,你還是要去營造;你今天做的善事,人們往往明天就會忘記,不管怎樣,你還是要做善事;即使把你最好的東西給了這個世界,也許這些東西永遠都不夠,不管怎樣,把你最好的東西給這個世界;你看,說到底,它是你和上帝之間的事,而決不是你和他人之間的事。
她的話,你相信么?
文/張海龍
世說左青龍右白虎
有時候,曹雪芹也不靠譜,您聽他掰那榮國府吧,從三間獸頭大門進去,坐北朝南四進大院,中軸線上住的是鳳姐這個孫子媳婦,正經長輩賈母卻被攆到了西廂。賈母倆兒子,襲爵的是賈赦,當大哥的也是賈赦,但卻是賈政住了正院,而賈赦屈居一隅,緊挨下人的集體宿舍,以及一排牲口棚。
我不是紅學家,不明白這么安排有啥用意,如果硬要學劉心武老師來個揭秘的話,我只能說:大概曹雪芹吃錯藥了。然后從脂批中找到論據,證明曹雪芹是在瞌了搖頭丸之后構思紅樓夢的。不過這話最好憋著,眾所周知,對于經典著作和偉大作家,我們除了堅持仰著夸,還要堅持跪著舔,閱讀《紅樓夢》可不敢離開這兩項基本原則。
本著仰著夸和跪著舔的專業精神,我重新拜讀了《紅樓夢》,發現人家曹雪芹不僅沒有吃錯藥,而且還是個風水大師。
諸君請看《紅樓夢》第三回。黛玉進了榮國府,來到中軸線上五間正房,在那里拜見王夫人。據黛玉觀察,那里叫榮禧堂,本是賈母住處,賈母卻讓給了王夫人,而王夫人“時常居坐宴息,亦不在這正室,只在這正室東邊的三間耳房內”。賈母和王夫人為啥都不住正房呢?這需要從風水角度來解釋。在風水學里,路是一把刀,陽宅最忌,榮禧堂坐落在榮府中軸線,正對準南北大道,中間一沒有影壁遮擋,二沒有桃木化煞,只有兩道儀門相隔,而儀門又時常洞開,使兇氣滾滾而來,實在危險之至。所以賈母不敢住,讓給了王夫人,王夫人也不敢住,住進了耳房。整個榮府也只有鳳姐天不怕地不怕,膽敢安家在這條中軸線上,但是如您所知,鳳姐付出了代價年紀輕輕染上一身婦科病,很快就死掉了。給這條中軸做個延長線,您還能發現,連瀟湘館也在沖犯之列。后來黛玉早夭,固然因為體弱多病,風水不好大概也是原因之一,要不然,為啥別人不得肺結核,偏她得了肺結核呢?
大觀園內的年輕業主們,除黛玉瀟湘館犯煞,別的住處大多不錯。元春住過省親別墅,那別墅,三面環水,北有假山,前展華庭鶴字,后枕荊山翠玉,左邊紫氣浩蕩,右邊水瀉中堂,屬于上上宅。李紈住稻香村,雖然黃泥墻竹籬笆不那么雍容華貴,但是三面環山,最能藏風納氣,旺丁旺財。賈珠走的是早了些,否則夫妻倆在這里男耕女織,絕對不止賈蘭一個孩子。
有必要提一下妙玉,該女士住哪里來著?玉皇廟還是櫳翠庵?按照風水經典《相宅經》的說法,兩處同屬巽位,以陰得陽,百事俱昌。可是妙玉后來走紅入魔,被人劫去,不是做了壓寨夫人就是當了啤酒女郎,實在不像“百事俱昌”的樣子。這個問題最好讓香港人來解釋:櫳翠庵在省親別墅東南側,正對一條弧形甬道的尖端,犯了反弓煞。
貌似怎么說都有理。
文/李開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