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牙病

周　琦

要是問大家這年頭做什么事最不容易，我想大概十之八九會說看病最不容易。這話不假，看看那些大醫院，哪一家不是人滿為患?看病難、看病貴，醫生態度差，這似乎已成為大家的共識。這不，阿祥就遇到這么一回。

俗話說牙疼不是病，可疼起來真要命。阿祥這幾天突然就患了牙疼，起初還只是隱隱作痛，到了后來竟然是疼痛難忍，半邊臉都腫了起來，飯吃不香，覺睡不好，上班也是無精打采的。沒奈何，阿祥只好向領導請了半天假，到醫院去看牙。

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阿祥來到醫院，先在門診掛號，然后上到五樓，找到了牙科。門口端坐著一位年輕的護士，一身素潔的裝束。阿祥遞上病歷，那位護士接過來，看也不看隨手丟到桌子上，對阿祥說：“在凳子上坐著等吧。”還沒等阿祥轉身，她嘴里又嘀咕了一句：“今天是怎么了?這么多看牙的，好像全國人民都牙疼！”阿祥朝里一看，可不是嘛，走廊上幾排長椅都坐得滿滿當當，阿祥想坐也沒空位置了，只好站著等。

這期間，隔壁一個病房的護士跑過來和這位護士熱烈地聊了起來。阿祥站在窗戶邊，斜倚著窗臺，有心無心地傾聽著她倆的閑聊。這位說：昨晚看電視了嗎?張靚穎唱歌。那位接茬：看了看了，她穿的那件毛衣好漂亮喲。這位又說：可不是嘛，我也看中了那件毛衣，淺淺的粉紅色，穿在她身上真是合身呀！那位搭腔：我們這兒都沒看到賣那款式的，要不晚上到街上逛逛?這位說：行啊，下了班就去。兩位護士旁若無人地聊著歌星張靚穎的毛衣，而牙科病房里卻大門緊閉，阿祥等了好長一會兒，只出來了兩位。走廊上的椅子依然人滿為患。再要這么等下去，不知道等個猴年馬月，于是阿祥打了退堂鼓，上前對護士小姐說：“打擾您，請問一下，今天人太多，我明天來行嗎?”那位護士美眉抬頭看了阿祥一眼，十分大度地說：“行啊，明天早點來，不用掛號了，直接來排隊，給你點優惠吧。”“好咧，謝謝，真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于是她從那厚厚的一摞病歷的最底下抽出阿祥那一份，丟給了他。阿祥一把抓起病歷，落荒而逃。

第二天，阿祥又向領導請假，還不到上班時間就趕到醫院。門診部的大門還未開，但已有五六位病號等在門前了。過了一會兒，幾位醫生護士三三兩兩地來開門，然后在大廳里點名，門診的領導再說幾句工作重點和注意事項，之后他們回到各自的科室，又是擦桌子，又是燒開水，又是整理醫療器械。直到8點半，還是昨天那位年輕漂亮的護士開始叫號，阿祥記得昨天來時牙科有六位醫生，可是今天來時卻只見到三位，向護士詢問，她說一位醫生去學習了，一位家里有點事要晚點來，還有一位今天休息。阿祥雖然來得早，但在這里已排到5號了，他只能等第二批。那位叫號的護士看來今天心情不錯，她十分客氣地對阿祥說：“請稍等一下，很快就輪到你了。”

“稍等”的過程中，有兩位身著白大褂的人帶著熟人過來，與那位護士低聲耳語了幾句，于是他們得以不用排隊直接進門。看著他們魚貫而入，阿祥及身后的人只能怒目而視，卻是敢怒而不敢言。看看表已是9點10分，終于那位護士叫到了阿祥。阿祥響亮地回應了一聲，然后起身雄糾糾地走進門去。

一位醫生戴著遮住半個臉的大口罩，含糊地向阿祥示意，讓他坐在診療椅上，問他哪里不舒服。阿祥連忙張大了嘴，用手指給他看。那位醫生點點頭，用一把閃著金屬光澤的小鑷子擺弄著阿祥的牙，說是被蟲蛀了，然后十分麻利地在阿祥嘴里搗騰了一陣，告訴阿祥，現在已經發炎，先吃點藥，等消炎以后才能進行治療，主要是修補那個被蛀的孔洞。阿祥問：那什么時候再來?醫生說：得等一周時間，下周再來吧。然后醫生又進一步提出建議：另外，你這牙有很多結石，建議你來洗洗牙，給你清潔一下，這樣有利于保護你的牙齒健康。阿祥說：行啊，全聽你的。醫生笑了笑，說：洗一次牙要100元，這全看你自愿，我們沒有強迫說非做不可。阿祥心里嘀咕著說這么貴！可臉上卻賠著笑說：自愿自愿，全是我自愿的。

醫生笑著點點頭，然后在阿祥的病歷上用草體字疾書。阿祥站起身，剛想走，突然又坐下了：醫生，不好意思，我上面這顆牙也有點痛，麻煩你看一下。

那位醫生轉過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一本正經地對阿祥說：我們這里有規定，掛一次號只能看一個牙，你再去掛一個號來，我才能給你看。

阿祥一聽，立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不再言語。

阿祥越想越覺得郁悶，回家把這事給老婆說了。老婆一聽，冷笑一聲：“你以為現在看個病那么容易?你沒看報紙上都說看病難！這樣吧，你那幾顆破牙就交給我處理。”

說來老婆的辦事效率還挺高，沒過幾天，老婆下班回來對他說：“你看牙的事我給你擺平了，上班時跟同事說了聲，同事又找了她的同學，她那位同學正好有一位同鄉是牙科醫生。下午4點鐘我帶你去找那牙醫。”

于是阿祥下午又請了假，早一點離開單位，先是趕到老婆的單位。老婆帶著他與那位同事來到醫院。阿祥一看樂了：這不是前幾天自己來看牙的那個醫院么?老婆同事的同學已等在門口，一行人互相介紹之后，那位同學沒說二話，十分干脆地對阿祥說：“我們一起去找我的同鄉李醫生吧。”于是阿祥和這位同學又登上五樓來到牙科，那位同學對門口的護士說：“我找李醫生，大李。”護士點點頭，讓他們進去了。她對阿祥還多盯了兩眼，阿祥知道她已認出自己了，朝她露出了燦爛的微笑，上次來時她們還在談論張靚穎呢。

真是無巧不成書，你猜怎么著，老婆那位同事的同學的同鄉，就是他說的大李，正是上次給阿祥看牙的醫生。那同學上前叫了聲：“大李！”李醫生抬起頭，向他們點點頭。那同學指著阿祥說：“這位就是我的朋友阿祥，來看牙。”大李沖他們熱情地微微一笑，說：“稍等一下，我這里先處理完了，馬上給你看。”

阿祥打量著周圍，還是那間屋子，還是那些擺設，還是那幾位醫生，不過上次來和這次來心情倒是不一樣了。上次來時心中忐忑不安，而這次則是成竹在胸了。

等了十來分鐘，李醫生給那位病人看完了，他收拾好器械，招呼阿祥，于是阿祥又坐上那熟悉的椅子，李醫生給他認真檢查一下，上上下下每一顆牙都仔細看過，然后對阿祥說：“你以前有沒有看過牙醫?”阿祥點點頭，沒敢多開口。李醫生繼續說：“牙疼最好要早點到醫院來檢查，你的牙已蛀得很厲害了，而且上次給你看牙的醫生有點不負責，太粗心，你看看，前期的清洗很不徹底，消毒也不到位，我還得給你重新做。你千萬不能大意，不要隨便找個醫生看看就完了。”阿祥聽了他的話直點頭，連聲說：“是、是。”旁邊那位同學也適時地說：“大李是我的老鄉，很有經驗的，工作可認真了，你以后直接找他吧。”李醫生十分謙虛地說：“哪里哪里，都是朋友嘛。”阿祥也連說：“麻煩李醫生了。”

于是李醫生給阿祥重新進行治療，這一次和上一次截然不同，全面周到，耐心細致，而且輕柔專注。

不一會兒治療完了，李醫生對阿祥說：“你一周后再來，直接來找我，不用掛號了。”阿祥就像雞啄米似的又一陣點頭。末了李醫生說：“你的病歷呢？我要記一下。”阿祥從口袋中掏出病歷，李醫生十分熟練地翻開，先看以前的記錄，發現竟然是他自己的簽名。他一怔，抬頭看了一眼阿祥，阿祥滿臉含笑也看著李醫生。只見他沒再言語，隨手翻開新的一頁，先是沉吟半晌，繼而龍飛鳳舞地寫下了幾行草體字，阿祥看了許久仍一頭霧水……

（責編：文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