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泥土

李景忠

題記：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艾青

你也許還記得公元1988年的那場洪水吧!你也許還記得北方的大霧天氣吧!你也許還記得那場酸雨吧!你也許還記得那場沙塵暴吧……都是我惹的禍，我——泥土，山神的信使，主宰著人類的悲歡離合。

泥土無處不在，天空有漂浮的灰塵；水中有沉睡的淤泥；我們的腳底下有黃色的泥土。無所不在，又難尋蹤跡，人們司空見慣、習(xí)焉不察。我從不離開人類，人類也從未離開過我，我保持著至真至純的屬性，帶給人間終生不渝的溫情。我歇息在木屋旁的田野里，傾聽鄉(xiāng)親的吆喝，等著農(nóng)夫親吻我的眼；我愿意站在很高的地方，會當(dāng)凌絕頂，釋放活力，讓灌木綠草緊緊把我包圍；我愿意像一條小魚徜徉在大海里，感受魚水深情；我雖是泥土，但我要誓死保衛(wèi)活在宇宙間的生命!

其實，對于泥土，不論人類文明的生命力是否可以持續(xù)旺盛，始終會有個體的強烈意識在不斷閃爍，自如而鮮美。洪水的肆虐，泥石流的蔓延，沙塵暴的降臨。歷史上的每一次災(zāi)難背后，都留下對我的同情。不是嗎?南極冰川融化，龍卷風(fēng)襲擊，全球氣溫變暖，珍稀物種瀕臨滅絕，傳染性疾病正在不知不覺中擴散，人類的健康和生活正在面臨嚴(yán)峻的考驗。這些都是人類的敵人，縈繞在我們身邊的幽靈，時常打碎人類的美好憧憬。

真倒霉!我不斷受到人類的挑逗，連最愛我的主人也不時地把化肥、農(nóng)藥和其他能用得上的東西抹在我的眼上，使我患上“酸堿鹽化過敏病”。我的子孫稻谷、花生、紅薯、大豆、青菜、辣椒等都染上了疾病，因為我已像小孩那樣被過分溺愛，從黃皮膚變成花斑皮膚，以致像可憐的乞丐。人們隨手丟棄的塑料袋，就像貼在我身上的膏藥，二百年前讓我難以忍受。二百年后我才得以喘息。還有廢電池、電子產(chǎn)品，甚至核廢料都在向我發(fā)出最強有力的示威。

我控訴!我總是毫無反抗地忍受。高樓大廈的拔地而起，混凝土的覆蓋，柏油鋪就的路面，在一個又一個城市底下，壓得我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小草不理不睬我，蚯蚓不愿躺在我的肚腩里，小鳥不再聽我的歌謠，我已保護(hù)不了自己。

可憐可憐我吧!我親愛的忠實的朋友們，我要沉睡，不要再打擾我了。“樵夫，別砍那棵樹!”有風(fēng)的日子，請不要把我?guī)У奖本┏抢铮还湃藨蚍Q黃河水是“一石水，六斗泥”，有雨的日子，我不想到黃河里暢游；我愿意流淌在人類的心底。我想，我比友誼、理想、信念、真理，甚至母愛還重要。我要喚起大家的覺醒，別再傷害我——泥土，我寄托了人類所有美好的回憶。

泥土對人說：“你看不到我的眼淚，因為我在你腳下。”人對泥土說：“我能感覺到你的眼淚，因為你在我心里。”

——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