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武編
一個不稱職的官員,可能有三條出路:一是申請辭職,把位子讓給能干的人:二是讓一位能干的人來協助自己工作;三是聘用兩個能力比自己更低的人當助手。
第一條路是萬萬走不得的,因為那樣會喪失許多既得利益;第二條路也不能走,因為那個能干的人會成為自己的對手;看來,只有第三條路可以走了。
于是,兩個平庸的助手分擔了他的工作,減輕了他的負擔。由于助手的平庸,不會對他構成威脅,所以,這名官員從此可以高枕無憂。
兩個助手既然無能,他們只能上行下效,再為自己找兩個更加無能的助手。
如此類推,就形成機構臃腫、人浮于事、相互扯皮、效率低下的領導體系。
假設有個當官兒的A君,他覺得自己勞累過度。他不會讓同事B君來分擔自己的工作,寧可找C先生和D先生來當助手,何況資歷低的C、D二位的到來,等于提高了A君的地位。他可以把工作分成兩份,分別交給C先生和D先生,而自己成了惟一掌握全局的人。
說到這兒,有必要強調一下,C先生和D先生是缺一不可的,單單補充一個C先生可不行。
為什么呢?
因為如果只讓C先生分擔A君的工作,C先生幾乎就充當了原本就不想要的B君的角色:C先生成了惟一可以頂替A君的人。所以,要找助手,非找兩個或者兩個以上不可,只有這樣,他們才可以相互制約,牽制對方的提升。
有朝一日,C先生也開始抱怨疲勞過度(毫無疑問,他是會走到這一步的),A君會跟他商量,給他也配上兩名助手。鑒于D先生和C先生的地位相當,為了避免矛盾,A君只得也給D先生增配兩名助手。
于是,在補充了E、F、G、H四位先生之后,A君自己的晉升就十拿九穩了。
如今,七個人在做A君過去一個人做的工作。也許你會想,這七個人太輕松了,幾乎每天都可以躺在辦公室里睡大覺。但你看到的是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實際上,連A君也比過去辛苦。
為什么會這樣呢?
答案是他們彼此之間會制造出許多工作來。
比如,A君囑咐要起草一個文件,E兄認為該文件是F兄職責范圍內的事,于是F兄就起草一個初稿。初稿送到C先生那兒,C先生大加修改后送D先生會簽。D先生本想把文稿交給G兄去辦,不巧G兄請假不在,文稿轉到H兄手里。H兄寫上自己的意見,經D先生同意后,送還給C先生。C先生采納了意見,修改了草稿,然后,把修改稿送呈A君審閱。
A君怎么辦呢?
本來他可以不審查,直接簽發了事,可是他的腦袋里裝了許多其他的問題。
他盤算到明年自己該晉升,所以,必須在C先生和D先生之間物色一位來接替自己;嚴格來說,G兄夠不上休假條件,可是D君又批準他走了;H兄的健康狀況不佳,臉色蒼白,部分原因是鬧家庭糾紛,也許本來該讓H兄休假才對;此外,A君要考慮F兄參加會議期間增發工資的事,還有E兄申請調往其他部門去工作的問題;A君還聽說D先生愛上了一個女打字員,那可是個有夫之婦;G兄和F兄鬧翻了,已經到了互不理睬的地步——誰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
因此,當C先生把修改的文件送來的時候,A君本想簽字同意,但同事們相互制造的矛盾,也給他制造了矛盾。重重矛盾擾得他心煩意亂,而起因則是有這么多大大小小的官員的存在。
可A君呢,又是一個辦事極為認真的人,他決不敷衍塞責。于是,他仔細閱讀文稿,刪去C先生和H兄加上的廢話,把稿子恢復到精明能干的F兄最初起草的樣子,并最后定稿。
這份文件,假如說這一系列的官兒們根本就沒有出現的話,A君同樣也是可以弄出來的。但人多了,辦同樣的事花費的時間反而比過去更多了,誰也沒閑著,人人都盡了最大的努力。
等到A君離開辦公室回家時,天色已晚,暮色沉沉中,辦公樓最后一盞燈熄滅了。他兩肩下垂,臉上泛起一絲苦笑,思忖著:長時間的工作和白頭發一樣,是為爭取功名而受到的懲罰。
【原載2006年第12期《特別關注》】
湖南省常寧廖玉元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