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振遠
每次去黃河岸邊,除了想感受黃河那雄渾博大的氣勢外,更想看看飛翔在黃河兩岸的鷹,如今在其他地方,這樣勇猛雄壯的大鳥不易再看見了。登上河岸的崖,便看見了渾黃的河水,在陽光下閃著亮光洶涌地流淌。對岸的山崖在薄薄的霧靄中若隱若現,寬闊的河道,無遮無攔,把昏黃的天際一下子扯得很遠、很高,下面的一切景物好像都是平面的,河水,河灘,連同水中那條緩緩駛來的小船,都像畫在紙上。一只鳥從水面掠過,飛向對岸。同來的朋友說,那一定就是你說的鷹。
我說:是的,其他的鳥飛行時都是急匆匆的,只有鷹才能飛得那么舒展、優雅、自信,那么有氣勢。
朋友說:可惜飛到了對面。
我說:別急。
果然,一會兒,蒼涼的天空中出現了一個黑點,漸漸大了,在空中盤旋著,一會兒俯向水面,一會兒又騰向天空,那樣舒展,無拘無束,整個天際都是她的,白云、藍天只是陪襯,連下面與她一樣雄壯的河,似乎也變成了看客,仿佛只有她,才是這里的主人。
不知是不是看見了我們這兩個異類,那只鷹竟朝這邊飛來,在我們頭頂盤旋繚繞,褐黃色的羽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寬大的兩翼發出呼呼的聲響。她把我們當成了什么?不懷好意的敵人,遠道而來的朋友,還是可以搏殺的野餐?正驚恐之際,鷹飛離了我們的頭頂,沿著身旁的溝,朝深處飛去。
朋友說:可惜,這回她飛遠了。
我說:她還會回來的,除了這里,她再沒有地方可去。
這一段黃河兩岸縱深四五里都沒有人家,只有這縱橫交錯的溝壑,豁豁牙牙,渲染出的一片悲涼凄荒氣氛。這可能是為什么只有這里才能看到鷹的緣故。背襯著黃土崖,鷹飛過時就有了一種蒼涼悲壯感,讓人感到了她的孤獨,同時也感到了她的自由自在。我就居住在離河岸僅二十多里的地方,那里的人口并不算稠密,空氣也算新鮮,天空中卻有十多年沒有飛翔過鷹。沒有了鷹的天空,少了許多雄壯;只有小鳥點綴的天空,好像變低了,變小了,缺少了曠遠深邃的感覺。
那只鷹又飛回來了。再次從我們身邊掠過,這一回,她沒有再作盤旋,便呼呼飛向了河水那面,在敞亮洶涌的激流上空翻飛。她不愿意飛到有人類居住的地方,那里的天空不會像河邊這么純凈,地面也不會像河邊這么安寧,鷹選擇了一個適合自己生存的地方。
朋友有些惋惜,覺得沒能更好地看到鷹的雄姿,臨離開時說:鷹為什么總是一只孤零零地飛來飛去?
我想了想,也是,我從沒有看過兩只一起飛翔的鷹。
(白雪摘自《大公報》2007年4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