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鵬程
對法國歷史。我向來是知之甚少的。對吉斯卡爾·德斯坦總統,我更是一無所知。但從陌生到熟悉。有時不過是一瞬間。一件事。甚至一句話,便拉近了人們之間心與心的溝通與交流。
1976年,在愛克斯·昂·普羅旺斯,發生了一起驚天動地的大案。一名叫做拉努奇的年輕人,被指控綁架了一名年齡很小的女孩,并將她殘忍地殺害。在法國,綁架并殺害未成年兒童,這簡直是不可思議、不可饒恕的嚴重罪行。人們在憤怒地譴責殺人犯的同時,也對法國的司法制度產生了質疑。一時間政壇,學理界,輿論一片嘩然。
《解放的巴黎報》聲稱一定要嚴懲兇手,當時的司法部長也主張對其使用死刑,他用“法國害怕了”。來表明當時民眾的震驚與憤怒。但當時還有另一股頗為強大的聲音,巴黎的《震旦報》《費加羅報》紛紛撰文支持對拉努奇從輕發落,法國律師協會、法國反對死刑聯盟、人權協會,也相繼發表公告,要求拒絕對嫌疑犯使用死刑,這其中包括當時的著名作家、律師、人權專家羅貝爾·巴丹戴爾,他曾經因為寫了本《為廢除死刑而戰》而聞名全世界。
然而,法院還是毫無懸念地判決拉努奇死刑,并且法國最高法院駁回了拉努奇的上訴。案件的判決結果,遭到了很多人的批評與譴責。畢竟,即便是拉努奇犯了罪。他也不過是個21歲的青年,還有著改造和重新做人的機會,更何況此案還存在著不少的疑點。輿論的焦點一下子匯聚到了吉斯卡爾·德斯坦總統的身上。因為,在法國,總統擁有著一項特殊的生殺大權,吉斯卡爾·德斯坦總統可以行使特赦權。從而免除任何罪犯的死刑,且無須說明理由。
這樣一來,總統的特赦權便成了那些人權斗士們最后的希望,因為吉斯卡爾·德斯坦總統一直以來都極力主張廢除死刑。但出乎他們的意料,總統雖然遠離法庭的激憤情緒,但在安靜的辦公室里,經過一番忖度之后,卻反常地做出了另一個決定——對拉努奇執行死刑。
很快,四年過去了。這段時間里,人們一直在妄加揣測:究竟是什么因素促成了總統思想的轉變?直到后來,在吉斯卡爾·德斯坦總統的回憶錄《權利與死亡》中,詳細地記載了事情的經過,一切都緣于一封信。
那封信是受害者的母親寄給吉斯卡爾·德斯坦總統的,信中并沒有高深玄妙的理論,也沒有華麗煽情的詞藻,只有簡簡單單一句話:請求吉斯卡爾·德斯坦總統不要反對處決殺害她女兒的兇手,否則,她將永遠不再相信司法。
這是多么具有震撼力的一句呼喚與哀求啊。吉斯卡爾·德斯坦總統回憶道:“這些話不是一種復仇的呼喚,但看到它們,我卻深深思考著,這種抗議與請求加威脅,對法國意味著什么?于是,我決定讓司法走自己的路子,我只對自己的良心負責。”
吉斯卡爾·德斯坦總統,他可以努力頂住輿論的壓力,也并沒有向激怒的民眾低頭。卻向一位善良而無奈的母親,妥協了。正因為這個先例,法國成了現今歐洲極少數仍然存在死刑制度的國家之一。吉斯卡爾·德斯坦總統也因此而背上了“劊子手”的稱號。但也正因為這個先例,總統“挽留”住了一位母親對于司法的信心與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