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莉
散文作家,現居南昌,在某媒體工作
有天,年輕的女孩,去見從未見過面的未婚夫。那是父母為她訂下的一門親。
她忐忑不已。在走進客廳前,她先看見了他八號半,有著縮寫字樣U.S.A的鞋。
她突然有股沖動,遏止不住地把腳穿進了那雙鞋里——
鞋的主人留下的濕濕的汗,與她的混合了起來。她的心開始狂跳;她還從來沒有如此近地接觸一個男人。皮革已起了褶,沉沉的,尚留有他的余溫。
她注意到左邊那只鞋交錯的系帶少穿了一個眼,他的這點疏忽使她平靜了。
尚未深解男女之愛的她,把腳套進尚未謀面的未來愛人的鞋里,感受他的溫度,他的粗疏。那一時刻,她似乎看見他,并且接近了他。
她的愛意,就在那一刻萌生。
她的腳先套進他的鞋,就好像一個運動員先檢驗比賽場地。因為馬上,她就要開始她毫不知曉的一場比賽——她的生活即將套進他的生活,還不是一場勝負未卜的賽事嗎?
可是,還好,她感受到的還好:沒有一點嫌臟或是要輸的感覺。全都是對異性的柔情,憧憬,以及幻想。
一個星期后,她知道了這雙鞋的主人的名字。
兩個星期后,她嫁給了他。
此后,她隨他飛到幾萬里外的美國波士頓,開始每天為他做咖喱牛肉和小扁豆湯,持續一生。
靜態擺放于門廳前的那雙男人的大皮鞋,由于一個女子的細膩與調皮,使她似乎戴上了顯微鏡或放大鏡,使她猜想到了未來即將與其主人發生聯系的生活。甚至,使她在見面之前先已愛上他。
愛,常常就是在那樣的一瞬產生。
愛一個人,常常就會披著他寬大的衣服在電腦前敲字;愛一個人,常常就會把腳調皮地伸進他船一樣的鞋里,在屋里走來走去;愛一個人,冬天的夜晚,腳上就總是要套雙他的大棉襪子才睡得著。
愛一個人,常常就希望住在他的衣服里,住在他的鞋子里。
就好比,已經住在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