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才知柴米貴

馬嘯嘯

老婆天天在我耳邊聒噪，把我給擠兌急了。我說：既然如此，那我就奪權了，從明天開始，這家我當了。老婆把嘴一撇：就你？要是你能把家里這點事兒玩轉了……我問：怎么著？她說：你叫我干啥都成。我壞笑著說：我倒沒別的要求，叫我一聲老爸就行了。老婆照著我的后背一通亂捶……

我在事業機構任科員，工作具有彈性，做完自己的活兒，就可以喝咖啡、看報、聊天或玩電腦（當然不能被頭兒發現）。老婆是國企單位的會計，工作也比較滋潤。我倆的工資雖比上不足，卻比下有余。固定的開支，像房貸、水電費、手機和固話費、煤氣費以及給孩子交的各項費用等，這些是必須消費的。其中房貸和孩子的錢是主要開支，而像買公交或者坐地鐵票，有時因為上班晚了打個出租車什么的，基本可以忽略不計。我們的優勢還在于，倆人中午在單位吃飯，省下一頓飯的挑費。

我的感覺是我們家已經進入小康，但是總覺得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稍微奢侈就有捉襟見肘之虞。前幾年，老婆管家干的馬馬虎虎，到年底才基本打個平手。我還想省錢買輛車呢，根本沒戲！老婆出身城市平民，屬于很會過日子的那種，有時都顯得過分，到了“摳兒門”的地步。她多次要求我戒掉煙酒，我都軟磨硬泡連耍賴皮的滑了過去。

過去我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按月交完錢，余下的雖不多，但夠我吸煙、喝咖啡和買些日用品了。現在可就不同了，既然接下這攤子事，我就要認真地管理，不能含糊。我記得母親在世的時候，曾經教育過我說，吃不窮花不窮，算計不到就受窮。我對自己很有信心，畢竟是正經的工科畢業生嘛！

對于京城的米貴珠薪，老婆幾乎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差不多把我耳朵都磨成繭子了。今年伊始她愈演愈烈，N次聲色俱厲地讓我多交家里錢，舍棄嗜好，終于使我忍無可忍，才下定決心把她“罷免”。

古人云：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就是說，把管理家庭等同于治國安邦。有這種雄心抱負，宏觀調控的氣魄，見微知著的管理才能，料想家里這點兒小事，那還不是甕里捉鱉？然而，剛剛接任不幾天，就感到自己像美軍陷入伊拉克似的，舉步維艱。

我先從大的地方入手：首先在各種媒體和書刊及網絡搜集有關資料和情報，有個理論認識，做到不打無把握之仗。其次，深入市場調查，對所有商品的物價進行比對，做到心中有數。這樣一來，既有宏觀的指導，又有微觀的比較，就可以使家庭現有經濟實現軟著陸。

我們國家創造人類經濟發展的奇跡，每年GDP增長都在10%左右，而工薪族的工資卻原地踏步；即使漲也是幾十塊錢的事，絲毫沒有感受到經濟增長大好形勢下的實惠，到覺得有點兒跟不上通膨的速度。孩子還沒到入學的年齡，目前還享受不到中央政府對中小生的優惠政策。春節后托兒費又漲了，幼兒園的園長還向家長抱怨：物價上漲，成本增加，為了使孩子們保持營養健康，就得增加開支。她還說，因為幼兒園辦得好，準備擴容，還要增加設備，需要家長交些贊助，當然，憑大家自愿。大概沒有一個家長不自愿的，都老老實實地按幼兒園的要求交錢。另外，大人得病還能扛，孩子可就不行了。四五歲的孩子是最嬌氣的時期，隔三差五的就有些小毛病，這是最讓人鬧心的。著急上火、搭錢，還得請病假。我們的女兒在春節以后就沒斷過病，每月都得添進幾百塊。這筆錢真夠我撓頭的，但也沒轍呀！只有緊縮銀根，節流家庭其他開支。

我逐月研究物價上漲指數：從一月份起，物價開始上漲，但這好像還比較正常。所有的商貿企業都在元旦和春節期間，在人們購買力旺盛的時候調高價位。這階段物價上漲指數為2.2，而二月份為2.4，三月份為2.7，四月份為2.9。按照國際慣例，上漲指數到3.0就達到飽和點，越過就會出現危機。然而，五月份卻出現奇跡，上漲指數竟然回落到2.6。網上曾經報道過這兩組官方數字相互矛盾：國家統計局的GDP數字與地方政府的不一樣。按照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字，去年GDP的增長是10.5%；如果按地方政府統計的數字，中國的GDP增長將達到15％～20%左右。這可是一個非常驚人的數字！盡管官方作了種種解釋，也使我感到特暈，不知道到底應當相信誰。

宏觀調控的數字讓我糊涂，那就用實踐來檢驗檢驗吧！我在現實的采購當中，體驗也相當深刻：農產品的提價，使所有的有關民生的東西都在漲價，如糧、油、蛋、菜、茶等。工業原材料的價格調高，使所有日用品搭車漲價。倒也有降價的，那就是汽車：辦了幾場車展，出了幾十種新車，舊車甭管中高低檔的，一律“跳水”。這不是我們這個階層享受的，起碼目前只能看看。現在我才明白：怪不得我老婆那么痛快的交權了呢，鬧了半天她出現財政危機，玩不轉啦！

當然，也有比較欣慰的事：人民幣正在不可抑制的升值，成了國際熱炒的貨幣；過去人們特喜歡兌換的港幣，現在貶值得還不足1﹕1了；中國這些年貿易順差成倍增長；黃金儲備世界第一……不過，畢竟和我們這些升斗小民沒什么太大的關系。聽著挺振奮，仔細琢磨起來卻沒有實際意義。

老婆雖然交權，但仍心懷不甘。整天對我進行監督，還在一旁評頭論足。譬如，我買回來一些蔬菜，她把嘴一撇說：怪不得咱家這些日子總是入不敷出，您買的東西可真夠貴的。這點兒東西要是我買，最少節省三分之一。我很不服氣問：為什么？老婆說：您這是在超市買的吧……就憑您這身份還吃超市的東西？我莫名其妙的問：那到哪兒買去呀？老婆胸有成竹地說：下班到路邊小攤兒買呀！如果你晚回來會兒，到快收攤兒的時候買，那就更便宜啦。

要不說站在巨人的肩膀成功快呢！經老婆一指點，我就有長足的進步：下班晚點兒回家，買的東西真是事倍“錢”半。但是，老婆又挑出毛病來了：您是什么眼神啊？買的東西全有問題呀！我大吃一驚：什么問題？老婆拿起一個西紅柿說：現在才四月初，西紅柿有這么紅？可能嘛！一看就知道是噴灑藥水催熟的，這樣的東西人吃了，不得癌癥才怪呢！您再看看這黃瓜，蔫兒成什么樣了？起碼是前天的貨了，再賣不出去就得扔！嗯？再瞧瞧這芹菜，跟樹似的，除了筋還能吃什么呀！也就是你這個笨蛋，什么都不問就掏錢……我這個窩火呀，但又找不出反駁她的詞兒，氣得直翻白眼兒。

換季的時節到了，開支后我到大商場給我和老婆買了幾件衣服，回來之后就遭到老婆聲色俱厲的呵斥：誰叫你去買衣服的呀？我理直氣壯地說：怎么啦？該換季了，買幾件衣服有什么大驚小怪的。老婆用食指戳我的額頭說：你腦袋灌水啦？你剩下的那點兒工資全買衣服穿，這個月咱們吃什么呀！我有些委屈地說：咱們怎么也得穿體面些嘛，好賴也是個白領啊。這么多年都穿舊的衣服了，我尋思著在我執政的時候搞點兒政績……老婆白了我一眼，長嘆一口氣說：那你得和我商量商量啊！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和老婆騎車來到離家兩站路的一家大型綜合批發市場，里邊賣什么的都有。她帶著我在里邊轉悠，指著一些衣服說：你看看，跟你買的一樣不一樣？這可讓我吃驚不小，這里賣的衣服同我買一模一樣，再問價錢，便宜多一半兒。我的血壓馬上就升高了，差點兒暈倒了，口中喃喃：這是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老婆忙攙住我。回家以后，老婆冷笑著告訴我：您整天研究資料、分析情報，不是瞎扯淡！人家電視臺早就曝光了：這些衣服差不多全從容城、白溝子那邊加工的，出廠價才幾百塊，到了大商場就賣幾千。你上那兒買東西？嘿嘿，坑你沒商量。我說，那可是國企。老婆瞪了我一眼：國企？現在不是承包就是股份制，只要按時上繳利稅，你怎么經營，誰管得著啊！

我咽不下這口氣，拿著衣服到大商場退貨，因為小票丟了，標簽不全，被拒退。我看著大商場里宣傳的橫幅標語“顧客就是上帝”，差點兒又暈倒了……

我堅決辭職。老婆不接受。她說：你把年底發的獎金和補貼全花光了，現在已經透支，誰接你這爛攤子啊！我只好委曲求全，低頭認罪。老婆冷哼一聲說：讓我接手？行呀！不過得有條件。我忙說：只要我辦得到的，保證沒問題。老婆躊躇滿志地一笑說：好啊！首先你得戒煙忌酒，把省下的錢劃撥家用，同意嗎？我猶豫再三，老婆立刻橫眉立目地哼了一聲，向我施壓。我只好勉強點頭了。老婆拿起電話說：打電話……我有些愕然：給誰呀？老婆乜斜著眼說：給你父母呀！你把所有的錢都造光了，想讓我給你補這個窟窿，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