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應有痕

杰拉德

終于，我人生中第一次要搬進一所全新的房子。這房子絕對稱得上是美輪美奐。

我來來回回地在走廊上走了幾個小時，就為觀看那沉降式的客廳。我以前從沒親眼見過沉降式客廳，也總覺得那都是屬于有錢人的。現在，我竟然也擁有了這樣一個客廳，當然備感自豪。我笑容燦爛，伸出一只腳踏在第一級臺階上，臺階下面是鋪著漂亮地毯的客廳。我小心翼翼觀看著，避免把一丁點塵土留在那金色地毯上。接著，我脫掉鞋子，在客廳里來回走動，盡情感受著腳下柔軟、厚實的新地毯。

我與房地產中介見了最后一次面，簽好最終文件后，他把房子鑰匙交給了我。我跳進車里，以最快速度駛向我租來的活動房屋，我要去那里接我的家人，并著手搬進新家。

那真是美好的一天。從此以后，我的家人決不會像童年的我那樣住在大街上了——小時候，自從我逃離佛羅里達孤兒院后，就一直住在大街上。我要讓這所房子始終保持嶄新的狀態，讓它永久長存。

年復一年，事情一直如我想象中那樣發展著。大約5年后，我們以相當高的價格賣掉了這所完美的房子，房子里沒有留下任何一處斑點、污漬或是小洞，甚至在墻上找不到一個因為掛畫而留下的釘孔。

那天稍晚些的時候，我約了正在幫我們賣房子的房地產中介見面。當我到達時，驚訝地發現房子的新主人正站在院子里。我停好車，走上前去，和這對年長的夫婦攀談起來。

老先生說：“這所房子堪稱完美。”

“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它都是完美無瑕的。房子的任何一面墻上甚至找不到一個釘孔。”我驕傲地告訴他。

“沒有人住過，真是太可惜了！”老太太說。

“我在這里住了整整5年呢。”我大笑著告訴她。

“不，你并沒有在這里‘住了5年，你只是在這里‘待了5年而已。”老太太回應道。

回家路上，我一直思索著老太太的話。她為什么會那樣說呢？他們能買到一所保持如此完好的房子，不是應該很高興嗎？我百思不得其解。突然，答案像磚頭一樣砸醒了我，老太太的話是完全正確的！

僅僅搬進了一所房子，并不意味著我們真正在那里安家，除非我們住在房子里的時候，全身心投入、樂在其中，并做著令自己快樂的事情。例如，走進客廳，看看墻上那些記錄著子女以及孫輩們燦爛笑容的照片，或者看看他們在前院的噴水頭下扯著喉嚨大喊的照片，甚至還可以看看一張老狗在那美麗的地毯上撒尿的照片。

而我卻用5年的時光去保持房子的完好，對此，我羞愧不已。更不用說我從家人那里剝奪了多少快樂，而自己卻根本沒有意識到。活著，不僅僅意味著在腦海里留下昨天的印記，還意味著走進家里，用真心度過每一個“今天”。有一天，當所有家具都移走了，這所房子也變得空蕩蕩時，房子墻上的那些孔洞就是記憶的痕跡。沒有任何記憶，那就會像老太太所說的，“你并不曾真正‘住在那里，你只是在那里‘待過而已。”

現在，我們的新家位于佐治亞州的不倫瑞克。家里的墻上掛滿照片，有子女的、孫輩的、朋友的，還有小狗的……我真擔心釘了那么多釘子后，墻壁也許有一天會坍塌。如果真發生那樣的事，我會非常傷心。

（摘自《瘋狂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