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謝之爭誰是贏家？

賀莉丹　陳統奎

與謝長廷狹路相逢,馬英九不好打也不好贏?靈活擅變?身段柔軟的謝長廷將是馬英九最可怕的敵手?

5月6日,民進黨初選第一階段的黨員投票中,謝長廷以近45%得票率取得決定性優勢?至此,2008年臺灣大選藍?綠陣營候選人均露出水面,馬英九與謝長廷將展開激烈角逐?

在民進黨黨內初選的候選人競爭中,謝長廷陣營令其他對手敬畏三分,蘇貞昌陣營有人嘆息:“實在猜不透他下一步要出什么招”,只能見招拆招,疲于應付?這種情況很可能再次出現在“馬謝對決”戰場上,馬英九陣營就坦言,謝長廷好打不好贏?

謝長廷戲劇性大勝

謝長廷的戲劇性勝出,讓民進黨與國民黨不少人士都跌破眼鏡?此前,不少人早將寶押在陳水扁力挺的“行政院長”蘇貞昌身上?

這個初選結果自然讓陳水扁深感意外?即便在陳水扁的老家臺南,臺南縣市所開選票,謝長廷仍贏過蘇貞昌?

在民進黨的初選過程中,陳水扁絲毫不掩飾對蘇貞昌的支持,包括直接向各地縣?市長施壓,收買黨內“人頭黨員”大戶,在接受電視專訪時透露挺蘇立場,并放手讓蘇貞昌用行政資源為其助選?

在選前的最后敏感倒計時關口,意外爆出一份由高雄分檢查黑中心檢察官認定的謝長廷貪污罪“犯行明確”的檢調公文,讓廝殺氛圍趨向白熱化,也讓此番初選成為部分媒體口中所稱的“有史以來最慘烈的一次”?

蘇貞昌對陳水扁的美意照單全收,而謝長廷一直與陳水扁若即若離:雖不至于與陳水扁公然翻臉,但并不忘表達自主立場?

“這次選舉是陳水扁的大敗?民進黨內多數黨員都對陳水扁非常反感,他們很清楚,蘇貞昌的背后就是陳水扁,如果讓蘇貞昌贏,陳水扁將繼續控制政局?正因陳水扁力挺蘇貞昌態度過于明顯,又用卑鄙手段對付謝長廷,激起了黨內反彈,使得謝長廷大勝?”福建省社科院現代臺灣研究所所長吳能遠分析,民進黨內多數人士認為,用謝長廷來對付馬英九的勝算較蘇貞昌更高,作為民進黨內最會選舉的人,謝長廷特別擅長在逆境中反敗為勝?

在謝長廷勝出當晚,游錫堃與蘇貞昌選擇急流勇退,分別宣布停止競選活動及退選決定,而呂秀蓮在謝長廷深夜拜會后也釋出善意,宣布愿意退出初選以成全謝長廷?

國民黨整合仍然乏力

不到24小時,民進黨就為營造團結勝選氛圍達成共識,這個“草莽”出身的政黨性格不容小覷?反觀國民黨,呼聲最高的“馬王配”仍貌合神離?

一名國民黨籍“立委”告訴本刊記者,目前泛藍陣營中希望國民黨加速完成整合的民意洶涌,但馬王整合的僵局仍無法破冰?

“民進黨現在的情況當然給國民黨一個很大壓力,反之,也給國民黨一個努力的動力,我們深知,團結才有贏的機會,所以現在黨內上上下下,大家都在努力當中?”國民黨中央政策會副執行長兼大陸事務部主任張榮恭告訴《新民周刊》?

謝長廷的提前出線,無疑讓馬英九壓力倍增,他直言準備打一場慘烈選戰?

5月9日晚間,王金平邀請馬英九赴其私宅用餐?馬英九放話,他的副手人選仍以王金平為首選?但至今仍未松口的王金平建議馬英九不妨繼續向學界?政界與企業界物色優秀人選,王金平敲定了一個最后的時間表,即他最遲將在6月24日國民黨召開黨代表大會前作出取舍?

與王金平交情頗深的國民黨籍“立委”洪秀柱點破,王金平本意不在“副總統”,他可能覺得未來在“立法院”或其他位置上,更能幫助馬英九,“王金平擔任副手的意愿不見得那么高,不如扮演更適合的角色”?一席話,擊破馬王蜜月傳言?

臺灣媒體公布的最新民調顯示,馬英九支持度跌破四成,與謝長廷相差不到10%?馬王僵局,讓國民黨主席吳伯雄不得不在國民黨中常會上撂下重話,直斥國民黨民調支持度降低,“就是因為不團結?士氣真的低迷”?

無論國民黨還是民進黨,其內部整合都攸關2008年成敗?一個細節是,就在5月7日下午,沒有出席記者會的陳水扁特意約見了民進黨“四大天王”,他強調自己“不會跛腳”?“‘總統還有很多事要做”?“角色扮演一日不可停頓與中斷”?

對民進黨而言,“長扁角力”仍在進行中?島內政治評論家張友驊告訴本刊,若謝長廷要選擇副手,這個人就是葉菊蘭,葉菊蘭能助謝長廷調和民進黨黨內派系,不似蘇貞昌強硬且易掌控?59歲的葉菊蘭曾任“行政院副院長”及高雄市代理市長,其夫鄭南榕在1989年為抗議國民黨箝制言論自由自焚身亡?

臺灣問題專家吳能遠也認為,葉菊蘭擁有的婦女選票?客家選票與遺屬光環無疑將為謝長廷加分,不過謝長廷對副手的選擇要看來自陳水扁的壓力與來自民進黨內部的壓力,陳水扁可能會以謝長廷的弊案為牽制砝碼,黨內人士也可能認為強強聯合的謝蘇配較有利?

吳能遠認為,葉菊蘭跟蘇貞昌任謝長廷副手的可能性為六比四?

謝長廷:民進黨內最聰明的人

“初選難免有言辭交鋒,但初選后應團結一致,共同擁抱民進黨價值,把初選產生的能量化為黨團結的力量”,謝長廷發表用心良苦的勝選感言稱,他強調自己作為“從現實出發的理想主義者”,“沒有不可合作的人”?

“謝長廷的應變跟危機控管能力是民進黨里最好的?他打選戰向來有4個步驟,一手拿劍?一手拿棍子?一手用錦衣衛的方式,最后談和解共生,他會站出來說:這一切都是誤會,我們要同心協力!”曾擔任過陳水扁智囊的臺灣政論名嘴張友驊告訴《新民周刊》,謝長廷知道權力斗爭,也知道斗爭了還要把權力分配出去,他不會贏者全拿,他下定決心就不會改變,會照著規劃的藍圖走下去;作為絕對的現實主義者,謝長廷招降納叛的策略是成功的,過去反對他的人,他一個個拜訪,他將陳水扁不要的人?民進黨視為破銅爛鐵的人一律回收,他能做到資源回收與資源的自動分類?

61歲的謝長廷畢業于臺灣大學法律系,曾先后獲得京都大學法學碩士學位及博士課程結業證書?

這個在臺北打鐵街長大的窮孩子生性不服輸,謝長廷年輕時是一名出色的體操運動員,曾獲全省學校運動會吊環冠軍?“體操追求的是力與美,有點冒險精神,大概我的一生也是這樣?”謝長廷曾這樣感嘆?

有“九命怪貓”之稱的謝長廷,政治生命歷經幾起幾落,體操幾乎與謝長廷的個性息息相通:圓熟?靈活?柔韌?忍耐?不硬碰……由此歷練了獨特的謝式“體操政治學”,謝長廷因而被稱為“民進黨內最聰明的人”?

1980年,謝長廷擔任“美麗島事件”辯護律師,聲名鵲起?6年后,謝長廷起草民進黨黨綱,并成為民進黨命名者?1996年,謝長廷擔任民進黨第一屆民選“副總統”候選人,在2000年7月他擔任了民進黨第九屆黨主席?

1998年至2005年,謝長廷兩度連任高雄市長,在南臺灣為自己鑄就堅固政治壁壘?

張友驊告訴《新民周刊》,謝長廷的顯著特色是極懂權力分配,在謝長廷的高雄市長任內,他與在野的國民黨處得最好,反而民進黨的同黨人士對他有諸多批評,“謝長廷用國民黨的力量化解民進黨在議會中的少數,他是一個會借力使力的政治人物,這點在民進黨里斗得過他的人已經不多了”?

在民進黨“四大天王”中最能屈能伸的謝長廷,與陳水扁之間的長扁情結持續了漫長的13年,在1994年的臺北市長選舉中,在民進黨內人望高于陳水扁的謝長廷,未等到初選結束就主動退讓,不僅同意讓陳水扁代表民進黨出選臺北市長,而且愿意擔任陳水扁的總干事助其選舉?

“如果那次他堅持,臺北市長的人選便不是陳水扁?謝長廷讓了陳水扁13年,這次他就不讓,他吸取了13年前的教訓?”張友驊點出一個細節,謝長廷此次打民進黨黨內初選,明明知道某一區域只有3票,他都去拜訪,連細小之處都不放棄,可見非常用心,相比之下,蘇貞昌是打“‘總統牌”?搭順風車?

2005年1月,謝長廷接受陳水扁的邀請,一個月后接替游錫堃任“行政院長”,謝長廷在任內打出“和解共生”牌,放低對在野黨的姿態,試圖營造朝野和解氛圍并力圖突破民進黨執政多年來的政治僵局?但好景不長,因長扁心結未解,2006年1月16日深夜,謝長廷率“內閣”總辭?當時的謝長廷留下了一句名言:“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天……馬上就要失業了,失業有時真的很沒尊嚴?”

在張友驊看來,謝長廷卸任“行政院長”是長扁分道揚鑣的關鍵,“謝長廷一直請求陳水扁讓他能夠過完年再辭‘行政院長,可陳水扁硬要他下臺,當謝長廷發現陳水扁對他不放心?要堵住他的政治之路時,他就決心要走自己的路?”

此后,謝長廷以資深研究員的身份,赴美國哈佛大學肯尼迪學院進修?2006年6月,謝長廷接受民進黨征召,參選臺北市長,以41%的選票落選?因得票率超過預期,選后謝長廷聲望大漲,一度超過蘇貞昌?

張友驊告訴本刊記者,參選臺北市長時,謝長廷就在為其“總統”大選之路深謀遠慮,“他愿意出來選臺北市長,真正目的:第一是向黨內展現實力;更重要的,他趁著臺北市長選舉為‘總統大選練兵,所以他花了很多的金錢?時間?精力去打一場明知不可能戰勝卻可能成就他政治生命的臺北市長選舉,他不要蘇貞昌?呂秀蓮?陳水扁支持,就用他的方式自己打?民進黨內三分之一支持陳水扁,三分之二反對陳水扁,他看得非常清楚?他成功了,他的謀略的確無人能及?”

馬謝之爭鹿死誰手?

馬謝兩人有許多共同點:均為臺灣大學法律系的優秀畢業生,均擔任過黨主席要職,目前均為無任何行政頭銜的職業選舉者,各自是所在陣營內如日中天的政治明星……

不過,兩位候選人均有弊案纏身?謝長廷被高捷弊案?政治獻金案等重重纏住,馬英九仍身處“特別費”案漩渦中?不過,民進黨掌控臺灣司法,這些弊案可能不會對謝長廷構成致命傷,但雙方一定會互揭瘡疤,進行弊案攻防戰?

與謝長廷狹路相逢,馬英九不好打也不好贏?在臺灣問題專家吳能遠看來,靈活擅變?身段柔軟的謝長廷將是馬英九最可怕的敵手,“在任何政策面上,馬英九都不占優勢,如果馬英九提出吸引選民的口號,謝長廷也會提包括‘三通?兩岸經貿?支持開放口號以吸引中間選民;謝長廷不擇手段?很會造勢,這一點馬英九無法相比?”

但謝長廷不得不背負民進黨近8年執政政績交白卷的包袱?國民黨中央政策會副執行長張榮恭指出,馬英九的清廉度與他對經濟問題的處理能力已被臺灣民意肯定,遠超謝長廷?

前臺灣《中央日報》副總編輯?《誰識馬英九》的作者馬西屏告訴本刊,這將是“一場平實對花招的選戰”,號稱“選舉天才”?“智多星”的謝長廷選戰方式繁復多變,一定奇招百出;馬英九則是一個不喜歡耍花招的人,選戰風格平實,崇尚一刀斃命?

馬西屏進一步分析,馬英九對政治表達欲望不強的年輕人與女性兩類隱性選票有很強吸票力,明星效應會幫助馬英九贏取大位,“年輕人一向是民進黨的支持者,但馬英九給了年輕人一個最干凈的選擇;他是一個很有氣韻的男人,女人根本無法抗拒他的魅力,偏偏謝長廷在外貌上比馬英九差得太遠?”

臺灣資深媒體人陳文茜不同意馬西屏的研判,她說2008年馬英九如果要贏,他一定要避免像法國選舉的錯誤,不能再打他的個人形象,需要在經貿?兩岸問題上做文章?

1998年謝長廷擔任高雄市長時,就在民進黨內大膽主張高雄要“直航”?2005年2月,謝長廷在送達“立法院”的施政報告中,首度提出兩岸關系將以“和平與發展”為主軸,構建和平穩定的兩岸互動架構,循序推動“直航”?“三通”協商,漸進擴大人貨交流的主張,出乎很多民進黨人所料?

為了選戰,謝長廷勢必亮出他的“兩岸牌”,試圖通過對兩岸關系的清晰論述來穩住獨派并博得中間選民的好感?不過,謝長廷的多面性也不容忽視?贏得民進黨黨內初選后,謝長廷在其競選總部發表感言時宣稱,會積極推動“公投討黨產或是以臺灣名義加入聯合國的公投連署”,他不會放棄臺灣成為“正常國家”的理想?

吳能遠對謝長廷未來可能秉持的兩岸政策就不樂觀,他認為謝長廷的務實是在特殊背景下,“一旦掌握大位,謝長廷將是下一個陳水扁?現在民進黨被深綠所綁架,謝長廷擺脫深綠往中間靠的可能性很小”?

盡管中間選民越來越多,但2008年一役,歷史恩仇與積怨顯然不會退出選舉舞臺,這也為未來謝長廷打出“族群牌”與“歷史牌”預留出空間?

面對族群?省籍問題逐漸發酵,無力阻擋的馬英九只能一再澄清并反問“誰能說我不是臺灣人?!”盡管已在臺灣生活50多年,但生于香港?祖籍大陸的事實,仍讓馬英九被對手貼上“外省人”標簽?

黨派性格與選舉文化也是成敗的因素?兩顆子彈的記憶仍在,毫無疑問,相對擅長選戰?危機時刻總能緊密抱團的民進黨,“百年老店”國民黨常常由內斗造成基本盤分崩離析,力不從心?馬英九及其團隊無疑面臨無比殘酷的背水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