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江

以后你們就會看見我從高檔電梯房下來,穿著這身舊衣裳踩著三輪車去賺錢?
“小產權房”是一個發生在鄉村的城市話題,卻又直接牽涉到農民的利益,無論是新居工程還是純粹的小產權開發,最終的目的從理論上說都是為了促進城鄉統籌,減少城鄉二元鴻溝,最為核心部分就是如何讓農民獲益?
但問題是,能否把宅基地用來搞“小產權”開發,決策權往往在基層政府手上,“充分尊重農民意愿”在實際操作中往往更多停留在理論高度?究竟有多少農民認可“小產權開發”,很難統計,在小產權波及全國的這場爭議中,農民成為了一個失語的群體?
9月15日中午,61歲的成都市金牛區金牛鄉羅家村一組村民王其珍踩著三輪車送客之余又一次駐足在已經夷為平地的老宅基地前?散破的瓦礫之上原是老王一家住了數十年的三間老房,今年5月的最后一天,老王在安置補償協議與拆遷過渡協議書上簽字后舉家搬離?
按照該村新居工程的進展,馬路邊上的村民將率先搬遷,考慮到王其珍一家的困難,金泉街道辦事處將他原來的半磚瓦房屋屬性核定為磚瓦結構?“可以選擇貨幣安置與實物安置,我當然要房子”?王其珍說,按照每人60平方米的標準,他們一家三口可以在新居工程“府河星城”分得180平方米的安置房?
“如果兒子結婚,媳婦可以分得40平方米,并可以1200元一平方米的優惠價購買20平方米?”府河星城的房子要2009年才能交付,只要兒媳在這之前生一個孩子,又可以再分60平方米的安置房,因此老王這陣子一直催兒子早點結婚?
鄉產權開發,確實讓一些原本生活清貧的農民致了富,王其珍坦言,除了改善了住房,他們在過渡期間還可以每人每月享受200元的過渡補貼與100元的獎勵,并一次性得到老宅補償2萬多元?
王其珍在附近租了兩間民宅安置了全家,他坦言對鄉產權開發了解不多,“村干部動員搬遷,我只關心我以后的生活怎么辦?”
老王一家原先共有兩畝四分耕地,現在也一并交給村里統一出租,每畝每年可以從村里領取1800元分紅,老王認為這與土地流轉可以獲得的利潤相比實在微薄?種了一輩子地的他又心疼:都是肥田啊,原先種水稻,一畝收成好幾百斤呢?
老王的愛人楊家朝現在享受每個月216元的最低生活保障,土地統一“出租”后,老王花6000元買了一輛三輪車送客,每天賺二三十元補貼家用?
四個月以來盡管多次路過“府河星居”,老王從未進入工地,這天陪同記者去采訪,老王看著小區效果圖有點發呆,銷售人員告訴他分得的房子2009年有望漲到5000元一平方米時,老王恍若夢境?
老王希望“小產權房”可以合法流轉,他說:“翻身,一輩子就靠這一次機會?”他悄悄盤算將可以分得的三套住房中的一套房出租給城里人作為日后的生活來源?
老王在銷售處的出現讓另一個城市購房者多了一個提問,“是不是我們與安置農民混居?”“府河星城”的一個銷售人員介紹,安置房與銷售房分在兩個小區,中間以圍墻隔開,且兩個小區開發的綠化?間距都有所差異?
老王這才發覺,安置房的樓盤顯得相對擁擠,他指著效果圖調侃:這里就是圍墻,這邊是農民,那邊是城里人?
對基層政府而言,將農村住房與城市商品房形式上進行統一,是城市化最直接的方式,發展鄉產權,也是實現土地價值最有效的途徑?但城市生活對老王這樣世代靠土地生活的農民實在陌生?
四川省社會科學院經濟學家陳武元說實行城鄉人口雙向交流也有利于城市化進程,允許城市居民到農村買房甚至創業?“府河星城”這樣的新社區建成,將帶動周邊第二產業?第三產業的發展,有利于失地農民就業,城市人口把城市文明帶入鄉村,農民可以在家門口實現城市化和市民化?

但從土地到城市,不是一代農民就能實現轉變的?四川省社科院林凌的擔心是,“如果農民不能在城市就業,不能獲得城市社會保障,那就不是城市化,現實是,農民由于文化水平限制,很難在城市充分就業?”
老王最直接的擔心是,以前有地可以種點糧食,養豬每年還有1萬元收入,以后連辣椒都要到集市購買,“上個廁所沖水都要花錢?”萬一生個病,怎么辦?
他自我調侃,以后你們就會看見我從高檔電梯房下來,穿著這身舊衣裳踩著三輪車去賺錢,家里用的還是這臺黑白電視機?
在西南交通大學門口,林灣村依靠大學城效應迅速發展壯大集體經濟,儼然形成了一個小城鎮,村集體將門面房租給外面來的個體戶,二樓則出租給學生居住?村民每年從集體領取租金分紅,在林灣村的一塊建設用地上,新開發的700多套鄉產權房已經對外銷售?
老王有點羨慕林灣村居民的生活?但又替他們著急,就這樣過一輩子?土地被收走了,兒子孫子怎么辦?
老王考慮將其中一套“小產權房”賣了,給兒子買一輛出租車,“不能讓他像有些人那樣天天搓麻將,靠那點分紅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