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生活

陳　謙

這世上沒有統一標準的理想生活。如果從人類生物性的一面去看，理想的生活該是緊跟人體生物鐘的，像呼吸那樣自然而然。肚子餓了便吃，內急立刻就地解決；早戀早婚；在二十三、四歲最佳的生育年齡上養兒育女……但在現代社會，要過這樣的理想生活卻也不易：物質過剩，吃多竟也會得病；早早婚戀會耽誤求學，在同齡人正尋求發展的時候，被家庭捆住，到頭來做不成社會價值觀里的成功人士，一生抱憾；第二種理想生活是遵循社會成功人土的生活方式：循規蹈矩，努力求學，晚婚晚育，謀取功名利祿。這樣在大部分人公認的價值體系里的生活方式，能保證你平穩度過—生，即使最后不能人人都功成名就，名利雙收，卻大體能謀到衣食無憂的體面生活。可是，最正常的生活卻是最容易令人懷疑和厭倦的。從現實里出走、鬧出麻煩的，大多是原來在康莊大道上行進的人。而第三種理想的生活，是順應尋找自由的心理要求，或追名逐利，或淡泊耕讀，或拈花惹草，或苦苦修行……總之隨心所欲，追求各自夢想的光輝。可天下沒有白食的午餐，追名逐利會心力交瘁，耕讀人家生活清貧；拈花惹草得性病事小，鬧不好還家破人亡，子散妻離……

在美國這樣一個自由積極又開放、激賞追求自我實現的國度，就是到了七老八十，人們也會告訴你：你最好的日子還在前頭；你想是什么，你就能是什么。在生活里擁有如此大的進退空間，看到如此多的可能性時，人們更易迷失。“生活在別處”，便是現代人的一種富貴病。

人自小是被欲望帶大，父母師長的、社會價值所要求的……樣樣都是欲望。更要命的是，它們都是他人的欲望。人沉浸其中，久而久之，就以為那些便是自己的欲望了。待到長大成人，很多人一覺醒來，聽到了自己內心的呼喚時，卻為時已晚，早已深深陷在欲望造就的迷宮里，進退兩難。甚至肩上擔到的責任，很大部分都是那些或許跟內心激情大不相干的欲望加上的。午夜夢回，捫心自問，便生出對生活懷疑，開始尋找自我，尋找一種自己想要的理想的生活。所謂的中年危機，也是這種尋找的表現之一。會開始想象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才是更好的。沒時要有，有時要多，多了要好，好了要極致。到了頂峰，又要返璞歸真……到頭來，只能慨嘆，人世間簡直沒有一種生活是堪稱理想的。

關鍵的關鍵，任何一種生活方式都是要付代價的，現代人又太過聰明，好事都想占全，計來算去，最后只能惆悵地說：還真是鄰家的草地更綠啊。

（選自《美國兩面派》，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