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 卿
在我住院的病房里住著兩位得了相同絕癥的患者,兩個患者都是40歲左右的中年人,不同的是一個來自農村,一個就生活在醫院所在的城市。生活在城市的病人,每天都有親朋好友和同事前來探望。前來探望的人都抱著讓病人安心養病的心理,因而談話時基本都是安慰。家人前來時寬慰病人說:“家里你就放心吧,還有我們呢,你就好好養病吧!”親友探望時勸慰說:“現在你什么也別想,有些事我們會幫你處理的,你一門心思養病就行了。”單位來人時開導說:“你放心,單位上的事,我們都替你安排好了,你現在的工作就是養病。”探望的人走后,我們悄然發現,病人表面輕松的同時又有些悵然所失,天天對著病房的天花板發呆。
來自農村的患者只有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守護著,他的妻子十天半月才能來一次,或送錢,或送些衣服。妻子每次來,總是“怨言”不斷,說她一個人又要忙田里活計又要忙家中事務,她一個婦女怎能撐起這個家,要丈夫為家里的事情拿主意。我們有時暗中對這位婦女使眼神,讓她不要說這些對病人心不安的話,須知到了醫院,病人最需要的就是安心養病,可這位婦女就是置若罔聞。如此一來,這位病人每天的心思不在病情上,而是惦記著家,天天對我們說他放不下心,好多事都被這個病耽擱了,他要盡快治好病回家。醫生、護士對他的妻子不懂情理也有些不快,認為她這樣做對病人安心治病無益。可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幾個月后,生活在城市里的患者在親人悲天愴地的慟哭聲中永遠地去了,而來自農村的患者卻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我國戰國時期的著名思想家莊子說過:“哀莫大于心死。”兩種不同的心態,造成了兩種不同的結果。生活在城市的病人,在家人、親友、同事左一聲右一聲“你放心吧”、“你什么都別想吧”、“你安心養病吧”的安慰聲里,意識中感覺他們已不再需要自己,一切后事也都安排好了,自己已沒有什么牽掛,因而也就漸漸地失去了活著的價值和意義,失去了堅決戰勝病魔的信心和勇氣,于是在孤寂和病魔的吞噬中一點點地死去。而來自農村的患者,妻子孤立無助,優柔寡斷,大小事都要讓他定奪、拿主意,意識中感覺自己不可缺少,自已對家人非常重要,自己必須要活著,于是一種強烈的求生欲望使他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這個就發生在我身邊的真實事例給人們深刻的啟發。說話是一門語言藝術,有時正話反說反而會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