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手背

我和姐姐不是在特別偏僻、窮苦的山村長大的，所以，在我兒時的記憶中，沒有那些大冬天姐姐吃力地背著我去看病或上學之類的畫面。相反，很小的時候，面對姐姐的“壓迫”，真是敢怒不敢言!

“萌萌，幫我倒杯水!”

“萌萌，眼鏡拿過來!”

“萌萌，擦下桌子!”

每次聽到姐姐這“親切”的呼喚聲，我就把小嘴嘟得高高的，極不情愿地服從那像圣旨一樣不可違抗的命令，然后就看見她露出個心滿意足的笑，還不忘安撫地說：“萌萌真乖!”心里那個不甘心啊!

姐姐比我大整整十二歲。當我還是個毛手毛腳的小屁孩時，姐姐已經進入了亭亭玉立成熟穩重的青春期了，年齡上的差距經常讓我心理失衡。比如，我不小心打碎杯子，就會遭到大人的嚴厲批評，而姐姐打壞什么，爸媽都只是輕描淡寫地囑咐兩句。當這種對成熟和幼稚的教育方式出現差距時，我總是忿忿地想：下輩子我要當姐姐，也有個妹妹聽我發號施令。但下輩子太遠，我就明里暗里地和姐姐爭。在姐姐高三的時候，學習到了最關鍵、最辛苦的階段，特別是晚上復習的時間加長了，于是，家里特意給姐姐買了盞臺燈。對于上幼兒園的小孩子，那可是個新奇的玩意兒，又漂亮，又會發光。我老早就盯上它了，一直央求老媽借我擺弄幾天。當然，被老媽一口否決了。每當姐姐拿出來用時，我都在一旁大哭大鬧，死活要把臺燈弄到手。有一次，姐姐好聲好氣地說：“姐姐晚上有很多書要讀，你讓給姐姐，等周末再給你玩，好不好?”我還是堅決地搖頭，不肯善罷甘休。老媽發火了：“你是幼兒園的小孩子又沒有作業要什么臺燈啊，你沒看見姐姐功課這么緊嗎。還這么不懂事!”說罷，就把我往房間外攆，姐姐無奈又寬容地說：“算了，她好奇就讓她玩吧，玩夠了自己就會送回來。”于是，我擺出一副勝利的表情回到我的小房間。可當我一個人呆呆地看著漂亮的臺燈時，心里越來越不是滋味。毫無理由的想要得到的東西，突然間得到了，心里反而變得空虛和不安。這盞燈對我確實沒什么用處，可對姐姐……第一次，我小小的心里充滿深深的歉意，以至于現在還記憶猶新。

后來，我開始漸漸懂事，漸漸長大。當我終于戴上紅領巾時，姐姐已經是大學生了。姐姐走了，去很遠很遠的北方讀書。我開始感到了孤單，甚至沒有姐姐“吩咐”我干這干那，我覺得很不習慣，心里空落落的。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什么是思念，什么是牽掛，只是覺得生活少了一部分，一個很重要的部分。

每次姐姐回來的時候，我都要坐三四個小時的汽車和老爸一起去火車站接她，不是因為姐姐總給我帶一大包好吃的，而是我想要擁抱剛下車的姐姐，緊緊撲到她身上，不放開。然后格外珍惜和姐姐相處的一個月的時光，甚至連姐姐去參加同學聚會的時間都不放過，哭著鬧著要跟去，老媽生拉硬拽也拽不走。開始，姐姐找老媽拖住我，然后逃似的溜出家門，我便在樓梯口歇斯底里地哭喊。后來，姐姐不忍心拋下我，就牽著洋洋得意的我，走到哪里都說：“這就是我妹妹，像萬能膠一樣，天天都粘著我不放。”然后就是一副無奈的表情，我也裝作生氣的樣子撇撇嘴。但我相信，我和姐姐的心里都是甜甜的——幸福的味道。而姐姐要走的時候，我則緊緊地抓住她，在火車站的候車室里鬼哭狼嚎，引得人們紛紛注目，回頭率高達百分之二百!

關于小時候的記憶就是這樣，總愛像泡泡糖一樣粘住姐姐，覺得全世界的姐姐都不如我的姐姐好，從來不和我搶，只要我喜歡她都會讓給我，就算忍痛割愛也無所謂。姐姐就像我睡覺時抱的小熊，暖暖的，讓我眷戀。讓我依靠。

現在，我已經上中學了，姐姐研究生也已經畢業。除了依靠，我對姐姐還多了一份崇拜，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姐姐是復旦的研究生，作為他的妹妹，我是多么驕傲!

進入了青春期的我，在生活中、心理上，都慢慢發生著變化。有些事對老媽開不了口，我都會一股腦地告訴姐姐，她總會很耐心地幫我分析。指導我、點撥我，擺正我的航向。我驚詫——姐姐竟是如此了解并理解我。有一次，我偶然看到了姐姐高中時候的日記，一下子覺得很沉重。在我想像中的多姿多彩的高中生活，在姐姐的筆下竟是如此灰暗。高中時的姐姐十分內向，很少跟同學接觸，什么事都藏在心里。高二時，姐姐竟會在化學實驗室上課時因找不到凳子。而站了一節課，因此而害羞得無地自容。最主要的是下課后，她發現教室后面明明還有一個凳子。而后面坐的男生故意欺負她，把凳子藏起來。姐姐知道后傷心了很久，但她并沒有找誰理論，找誰訴苦，而是一直悶在心里，獨自傷心，甚至懷疑是自己哪里不好!突然明白。姐姐也是孩子，也需要幫助，她善良，也傻氣，還脆弱，只是我從來不知道，只因我有個姐姐。而她沒有!

想起有一次姐姐在電話里感嘆：“要是我有個姐姐該多好，就可以少走很多彎路，就不會干那么多傻事!”說完，姐姐輕輕地笑了笑，而我的心里卻很難過。是啊，我有個姐姐，我是那么地依賴她。舉棋不定的時候，迷茫的時候，甚至連一篇作文不會寫的時候都會打電話給她，讓她在千里之外幫我解決困難，幫我指引方向。而她呢?一個人身在異鄉，對家里報喜不報憂。那么多舉棋不定的時候，那么多有難處的時候。那么多迷茫困惑的時候，有誰在她身邊聽她訴說?有誰會伸出一雙溫暖的手，告訴她前方的路該怎么走?

我能為她做什么呢?拿眼鏡?倒杯水?這些與她為我所做的比起來是多么微不足道!

想起姐姐那本灰色的日記；想起姐姐高中了居然上課連凳子都找不到；想起她所有的彷徨和無助；想起她說：“要是我有個姐姐該多好!”我在心里默默地說：“下輩子我一定要當姐姐，當李曉宇的姐姐，我也要在盛夏里她睡不著的時候哄著她，抱著她，帶她到房頂上乘涼；我也要走到哪都帶著她，給她買好吃的；我也要在她困惑、憂傷的時候抱著她，安慰她，鼓勵她；我也要認真地守護她，給她溫暖，給她依靠!”

后記：寫給姐姐的歌

記得你說／there is nothingserious 1n the world／記得你說／要come on come on／記得你說／沒有困難可以阻擋我們的路／難過的時候／總有你的聲音溫暖我／畏懼的時候／總有你的目光鼓勵我／迷失的時候／總有你的雙手牽引我／你的支持／是我前進的力量／讓我有勇氣去闖／你的微笑／是我快樂的信仰／讓我的生活陽光燦爛／我們是姐妹／手心手背／手背在暖暖的手心里面／你牽著我穿過雨穿過風／為我撐起一片蔚藍天空／而你卻悄悄藏起憂傷／把快樂給我／你為我所做的／我一直都知道／我們是姐妹／手心手背／手背在暖暖的手心里面／你牽著我穿過雨穿過風／帶我去尋找希望的煙火／因為你／我被彩云圍繞／被陽光照耀／我是多么幸福／我一定要你知道

編輯／左家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