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征苦,最苦是雪山草地。提到雪山草地,幾乎每一位經歷過長征的老人,都用了一個“苦”字。
爬雪山、過草地,今天已成為人們體驗長征精神的重要方式。然而,七十多年前紅色大軍的雪山草地之行,卻無疑是人類歷史上最悲壯的死亡行軍。
過雪山犧牲的戰友被凍成了“石頭”
主峰海拔4950多米的夾金山,被當地藏族同胞視為“連鳥兒也難以飛過”的神山,這是長征中紅軍翻越的第一座大雪山。
1935年6月12日,中央紅軍一師四團作為全軍先遣隊來到夾金山下,拉開了長征路上最為悲壯的行程的序幕。
“那天是農歷五月初四,紅軍從山上下來時,穿的衣服五顏六色,什么樣式都有。人都很瘦,差不多皮包骨頭了。來自南方的紅軍戰士身著破爛的單衣,打滿血泡的腳上纏著干樹皮……實在冷得不行,大家就人靠人擠在一起。繼續行軍時,總有一些戰友再也不能起來。”當時只有19歲的郝毅說。
有一天,郝毅實在走不動了,朦朧間看見前面有一塊大石頭,就把小包袱放在上面,想坐下來歇息一會兒。誰知,剛一坐下,大石頭就歪倒了——原來是前面部隊犧牲的戰友,身子已經僵硬了。
老紅軍劉承萬提起過雪山,仍忍不住悲痛的淚水:“好多戰友一坐下去就再也起不來了。許多人凍僵了,滑倒后像炮彈一樣飛出去,在冰崖下沒了蹤影。”
黨嶺山是長征路上紅軍翻越的海拔最高的雪山。當時,老紅軍劉洪才剛滿21歲。
“黨嶺山,黨嶺山,上下總有二百三,終年積雪無人煙,十人上山九不還。”劉洪才跟著部隊走到山下,好心的藏族同胞前來勸阻:上去的人不是陷在冰穴里活活凍死餓死,就是被“山妖”抓去連尸體都找不到……夜幕降臨,劉洪才和戰友們擠在雪洞里,用體溫相互取暖,極度疲勞的他們睡著了……“第二天,我們醒來了,只有副班長還躺著,一動不動。我喊了兩聲,他也不理。”劉洪才過去一推。才知道副班長已經凍死了。
過草地戰友遺體成為悲壯“路標”
1935年8月中旬,紅軍分為左、右兩路,分別從卓克基和毛爾蓋出發進入生死莫測的大草地。
“那草叢間呈深褐色、透著腐臭味的沼澤,一下子就陷進去了一位戰友,另一位戰友去救,也被拉了進去。早上還在一起吃飯的戰友,眨眼之間就不見了……”老紅軍袁美義回憶說。
進入草地兩三天,紅軍的干糧就基本上吃完了。
“就靠吃野菜、草根、樹皮充饑。”老紅軍彭永清說,有的野菜、野草有毒,吃了輕則嘔吐瀉肚,重則中毒死亡。前邊的部隊還有野菜、樹皮充饑,后續部隊就連野菜、樹皮都吃不上了。
90歲的老紅軍程啟學至今認為,那是自己人生中最苦的時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走完雪山草地后,我身上的皮膚也換了一層,頭發、眉毛、睫毛全部掉光了,兩年后才慢慢長了出來。”
“掉隊的人太多,每天能收容掉隊者上百人。晚上露宿,三五人一伙背靠著背休息。第二天起來一推,很多人身體已經冰涼。”長征中,曾負責過收容掉隊戰友的老紅軍袁林說,“不用路標,順著戰友的遺體就能找到前進的路線。”
“上次死的人已經被水泡漲了,我們就光著腳在白生生的肚子上走,過了那段路就要洗腳,否則要爛腳!”曾經三過草地的劉洪才用“尸水橫溢”來形容再次走進草地的感受。
“全師1500多人,從草地出來時剩下不到700人。”過草地時任二軍團四師十團副政委的陳浩說,活下來的人,也是靠戰友情、同志愛結成的巨大力量支撐下來的。
鳥獸絕蹤的大雪山,荒無人煙的水草地,究竟吞噬了多少勇士?至今也沒有一個確切的數字。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黨史研究室的研究表明,紅軍三大主力在兩年數次過雪山草地期間,非戰斗減員至少在萬人以上。
1935年6月,近2萬人的中央紅軍開始翻越雪山,到8月下旬穿越草地后,在右路的中央縱隊和一、三軍團只剩8000人,在左路的五、九軍團剩下約5000人,減員7000余人。
中央紅軍翻越的雪山主要有夾金山、夢筆山、達古山、亞克夏山、昌德山等5座紅二方面軍翻越的有玉龍雪山,大、小雪山,海子山,馬巴亞山,麥拉山,德格雀兒山等十幾座雪山;紅四方面軍在歷時一年多的長征中,翻越的海拔4400米以上的雪山就有5座,其中夢筆山、夾金山都是兩次經過。
1936年7月,當紅二、六軍團經過一個月的雪地行軍到達甘孜與紅四方面軍會合時,1萬多人的隊伍減員了2000多人。
海拔4800米的亞克夏山北坡的埡口上,一座紅軍烈士墓躺在積雪云霧之中。
1936年,12名紅軍戰士在長征勝利前夕,長眠在這座雪山之巔,直到16年后,他們的尸骨才被發現。于是,便有了這座世界上最高的紅軍墓。
生命無言。無言的生命為那次悲壯的行軍,標上了精神的高度。
(劉鴻摘自《黨建文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