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苦惱的是薪水還不錯

薛　莉

我曾遇到過一個不稱職的外科醫生：耳朵上別著藍牙、工作電腦的桌面上鋪滿了各種各樣的軟件以及博客首頁的快捷方式、一桌子的CD盒差點觸到天花板，于是忍不住問他原來是學什么專業的。

他像看外星人一樣瞥了我一眼：“干我們這行，沒有人改行的。”

真是亂講。想想看，余華若是還在當牙科醫生，我們今天能看到《活著》嗎？可見這個人雖然一身現代化硬件，腦子里的軟件卻還是1980版的。

很多人不喜歡自己的工作，但是卻連“換個行當”的想法都不曾有過。大概就像舊時骨子里刻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教條的婦人一樣，他們覺得一旦和這一行發生過關系，就要永永遠遠和它捆綁在一起。

跟這些毫無想象力的人相比，我的一位大學同學顯得更聰明些。他現任一家保險公司客戶服務部的主任，每天只和一堆人名打交道，除了辦公室里看了近十年的那幾張熟面孔，他從不認識工作之外的人，也不參加工作以外的其他活動，更不用說是改行了。

工作無趣已經夠苦惱的了，更苦惱的是薪水還不錯。前者讓他屢次萌生改行的決心，后者則使這些好不容易萌生出來的決心一次又一次頃刻間碎裂。

畢竟，這個積累了近十年的工作已經讓他成為年薪10萬以上的中層經理，如果換到一個新行當，和大學剛畢業的小年輕兒一樣拿每月兩三千元的薪水，心理能否平衡呢？一邊是理想，一邊是現實。

幾年來，決心與反決心斗爭的結果是他依然在原地踏步，增長的只是內心的痛苦。恨只恨這個公司給的薪水太高了，若一個月只發兩三千元，說不定他早已在另一個自己喜歡的行業中有所建樹了。

當然，也有敢想敢做的人：辭掉高薪，自己去開間破舊小店的；從世界500強之一的公司里跳出來，跟著私人老板走南闖北的；好好的外資銀行經理不做，回到家里碼字過日子的……這個世界之所以精彩，就是因為人與人之間有差異。面對同樣的選擇、同樣的得失，不同的人會交出不同的答案，得到不同的感覺。

其實，人一生也就幾十年，若還不能隨性一把，光守著那幾個不開心的錢又有什么意思呢？我的同學說我過于幼稚，他說真理分為理想中的真理和現實中的真理兩種，而理想終歸是要向現實妥協的。

我搞不懂他究竟想說什么，卻依舊相信簡單而純粹的邏輯：10萬年薪和令人愉悅的工作，究竟哪個更重要一些？要么走，要么留，什么理想不理想、現實不現實的。

（摘自《小品文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