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心于石
躺在留著李暮白身體味道的雙人床上,我心亂如麻,翻來覆去難以入睡。身體仿佛午夜綻放的曇花,一層層地開放,每個細胞都散發著一種焦渴的信號,我甚至能聽到它開放時發出的重重的嘆息聲。
◇一◇
與李暮白分手的那夜,我們在他即將成婚的房間里,一次次地纏綿。他修長的手指碾過的我的身體,欲望一點點地升騰。我從不知道在被他深深傷害后,對他還是如此的癡情和迷戀。我的身體在李暮白的沖撞中一次次顫栗著、享受著、眩暈著。我們像兩個貪吃的孩子,整個夜晚都不知疲倦地索要著對方的身體。只是,當我把臉深深地埋進他潮濕的臂彎中時,一團濃濃的傷感就在我的五臟六腑慢慢地擴散開了。
七年前,在一個充滿陽光的日子里,我與李暮白在這所城市相遇相愛,為了一個愛的理由而一起打拼。終于,我們擁有了自己的一個小小服裝店,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算衣食無憂。但是,那天,李暮白很突然地告訴我,他要結婚了,和一個可以給他帶來巨大發展空間的女子。他干凈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劃過我的臉頰:“櫻子,我是愛你的。但我是個男人,男人就要建功立業,做一番大事。憑我們倆現在的實力,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實現我的愿望。所以,只能委屈你了。小店留給你,我再給你一些錢,足夠你生活得很好。”他說得很平靜,也很坦然,眼睛里閃動的依然是迷人的柔波,就像他過去俯在我耳邊說著情話一樣。跟了李暮白這么多年,我對他是了解的,只要他決定的事,是絕對不會改變的。于是,盡管我心里流著血,但還是平靜地接受了這個致命的打擊。
天亮的時候,我離開了那座豪華的住宅。昨夜纏綿的激情一點一點地褪去,疼痛卻在心里一點點地展開流溢。隱約記得,從此以后,李暮白將會接管一個很具規模的公司,而我將會一個人苦苦地將店面支撐下去。而且,我的帳戶上,將會多一個確保我錦衣玉食的數字。
◇二◇
離開了李暮白,我才發覺自己在他身上付出了多少。就像是投資股票,突然狂跌,到最后了才發現自己的全部家當都在這上面。沒有了他,自己將是一無所有的窮光蛋。我在家足足睡了一個月,每天喝著烈酒,靠著酒精的麻醉來尋找一個四大皆空的解脫。但日子還是要過的,我不想讓李暮白看到,沒有男人,我會像不經風雨的花一樣迅速枯萎。一個月后,我買了鮮艷奪目的衣裙,重新做了頭發,帶著小店里的三個女孩兒像四只美麗的蝴蝶一樣開始飛舞著,忙碌著。
麗是三個女孩兒中的一個,年輕美麗,就像朝陽里頂著露珠的小花一樣嬌嫩清純。像我初到這個城市一樣,她勤快而善解人意,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留在這個城市。看到她,我時常恍惚想起昨天青春飛揚的自己。
那天,店里人不多,我坐在角落里用筆記本跟網友聊著天。李暮白走后,上網聊天已成為我精神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一個男孩子走進小店,其他兩個女孩子一起起哄,從麗眉間眼角飛起的幸福中,我知道那是她的男友。男孩子有著與年齡不太符合的成熟與世故,見面就對我猛夸一回。雖然明知道中間摻雜著水份,但我還是很受用。于是,我批準他可以帶麗出去玩一天。兩個年輕人一臉的感激,歡躍著牽手離開,我卻被他們青春的陽光再一次重重地灼傷。七年了,七年的青春全部放在一個男人身上,曲盡人散時卻是孤苦一人。我咬咬嘴唇,一絲疼痛慢慢地從唇邊蔓延,一點點擴大,直痛得我雙眼含淚。
◇三◇
夜,像一張黑色的大網,霸道地籠罩著這個城市。在酒吧買醉后,我一個人又孤單地回到了住處,桔黃色的小燈將深深的夜照得有說不出的曖昧。躺在留著李暮白身體味道的雙人床上,我心亂如麻,翻來覆去難以入睡。身體仿佛午夜綻放的曇花,一層層地開放,每個細胞都散發著一種焦渴的信號,我甚至能聽到它開放時發出的重重的嘆息聲。
打開筆記本,我的QQ“嘀嘀”地響起,一個叫“風無影”的人留言,說很同情我的遭遇,也很理解我的孤獨,一個女人獨自打拼,真的很不容易。留言后是他的手機號。一層潮潮的東西頓時將我的雙眸打濕,這是李暮白走后我聽到的最感動的關懷。于是,我毫不猶豫地撥了那串號碼。沒有多久,門鈴響了,一個男孩兒站到我面前:麗的男朋友。
他說他聽說了我的遭遇,很欣賞我的堅強,希望能夠幫我走出思想的低谷。我笑著把他迎進來,午夜的風吹起,吹動房間白色紗簾激動地飄舞著,像古代女子舞起的水袖。我像個怨婦,續續叨叨地向他傾訴著內心的傷痕和孤獨。他低著頭,像個忠實的觀眾般傾聽著我的演說。中間,起身幫我去續一點加了冰的檸檬水。兩個小時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他也起身告辭。在他轉身的一瞬間,我雙臂蛇一般地纏住了他的脖子,他就勢環抱住我的腰。我在他耳邊輕語:“這就是你今晚來的目的吧?”他沒有說話,只是抱起我,將我重重地甩在雙人床上,然后就壓了過來。在他青春身體的挑逗下,我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四◇
他叫強,在一個酒店做侍者。第二天,按照他的要求,我把麗介紹到朋友開的那間女士用品專賣店,并以多開三個月工錢的“慷慨”使小姑娘異常感激。然后,我又重新租房來作我們兩人的“愛巢”,李暮白留下的房子里面有太多他的味道,我需要盡快地將他遺忘。
但是,對強,雖然在身體上需求,可我從內心仍難以接受。這個孩子身上的那種圓滑和世故讓我從心里與他保持距離。還好,他除了我給他的東西,從不向我索取什么,只是每夜盡職地讓我飄飄欲仙。漸漸的,我感覺自己又一次找到了真愛,雖然這愛來自一個小自己七歲的男孩兒。
《夜宴》熱播后,強買來片子與我一同觀看。并擅自買回各式面具,稱帶著面具做愛,會有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愉悅。緩如水的音樂在我的耳邊徜徉,我雖帶著面具,但仍被他從面具下釋放出的陽剛之氣徹底迷倒,恍惚中,我似乎感受到李暮白的愛撫。
強的工作使他很難按時上下班,特別是他稱這些天工作很忙,每次回到家都已是深夜。那時我早已入睡。強工作那么累,每次回家,他都會為我們兩人戴上面具,輕輕地俯上我的身體,我的欲望常常會在他的撞擊下復蘇,快樂地擺動著腰肢,任憑他將我帶進一浪接一浪的高潮。面具,慢慢地成為我們纏綿時不可缺少的一種工具,它夜夜給我帶來的不同的快感,我總是在巔峰之后,昏然入睡。早上醒來,回憶前夜朦朧的纏綿,我總是賴到強的懷里,感受著上天對我的恩賜。
我開始為今后打算,我想把小店交給強打理,然后做一個不問煩事的居家小女人,甚至還想為強生一個孩子,過一種平靜的生活。從強無欲無求的表現,我感覺他是真的愛上我了。因此,我必須要給他一個交待。
◇五◇
下雪了,我裸身在雪里奔跑著,身后,李暮白大喊著,手拿著一件我最喜歡的帶流蘇的大紅色披肩。他追來了,溫情地把披肩披到我身上,然后我迎來他炙熱發燙的嘴唇。他將我放到雪上,手指輕輕地撫過我的身體,動作輕緩而溫存,然后呢喃地在耳邊說愛我。陶醉中我驚醒,一把拉開了燈,我看到強正帶著面具俯在我身上。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掀開面具,李暮白那張性感而陽剛的臉讓我一陣的眩暈。
李暮白驚訝之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他說看到網上一則本城招嫖信息,名為“面具下的激情”,很好奇,所以就來了。他說因為面具下的欲望和激情,我現在在這個城市里的知名度很高的。但是怎么也沒有想到這個激情女郎會是我,你怎么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李暮白的聲音還是那樣關懷而有磁性。我一掌過去,然后沖著沉沉的黑夜狂笑:“新婚半年你就嫖娼,我為你的妻子感到悲哀。滾!”李暮白抓過衣服,倉惶離去。
一切明了,強帶著面具與我銷魂,只不過是找一個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利用我身體來坐收“嫖資”的美事。而我卻在這種情況下與李暮白相逢,彼此以妓女與嫖客的身份。我又一次聽到了自己靈魂破碎的聲音。
◇六◇
面對我的質問,強坦然相告:他每天在我睡前的杯子里放了能使我激動的藥,已利用我的身體與30多個男人做了交易,并打算再與幾十個人做完交易后,就找個合適的借口與我分手。他年輕的臉上竟然閃著一種受傷害的表情:“我用年輕的身體來陪你30多歲的半老徐娘,圖的是什么?但是你又舍不得給我什么,我自己為什么不想辦法呢?不過,我每次都為你帶上面具的,所以沒有人會認得你,他們只認得你的身體。”
我啞然無聲。本來我打算告訴他,當身體感到不適時,我就對他有了懷疑。但我寧愿相信那只是一種猜測,我相信他是愛我的,不可能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情來。我將會把身邊的所有都付與他,并打算與他白頭到老。但是,他的一番自我解嘲讓我腦中一片空白。
我趕走了強,一個人退到窗前,點燃了一支煙。煙頭明明滅滅,像一個個突然閃現又破滅的欲望。午夜的風拍打著窗欞,在暖風怡人的風中,我再次被愛灼傷。
(責編 橘子洲 nh0408@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