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西南昌西湖區(qū)桃源街道金源社區(qū),流傳著一對非親祖孫的動人故事。10年前,黃荷香給人做保姆照顧初生的嬰兒,在雇主家發(fā)生變故后,她靠撿破爛、擦皮鞋,肩負起撫養(yǎng)幼兒的重擔。
許多人贊揚她“高尚”,但這位樸實的老人卻淡淡地說:“這樣做談不上高尚,我就是因為實在不忍心。”
一句“不忍心”,黃荷香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付出了10年的愛心。
有人說:“富人做這等事,是慈善;窮人做這等事,就是圣賢。”
患難中的真情
今年62歲的黃荷香老人住在江西拖拉機廠的職工宿舍里,花白的頭發(fā),一件樸素的條紋襯衫,開口就是濃重的南昌口音。艱難的生活在她的臉龐上刻下了深深的皺紋,然而她一直笑盈盈的,散發(fā)著慈愛和善良的光芒。
環(huán)顧這個家,兩張木板床,一個低矮的櫥柜,空蕩蕩的幾乎沒什么擺設。然而,就在這個貧困的家庭里,10年來黃荷香撫養(yǎng)著一個與自己非親非故的男孩陽陽。
10年前,當黃荷香與陽陽結緣時,陽陽才一個月零兩天大。那時,黃荷香的老伴是江西拖拉機廠的退休職工,每個月只有300多元的退休金。黃荷香剛從農村到城市沒有工作,想賺點錢補貼家用,于是去了保姆市場。
也許是一臉的善良和勤懇,黃荷香很快就被陽陽的母親朱亞紅選中,以每個月300元的工資請她來照顧孩子。黃荷香欣然接受,希望和老伴以后的生活能因此過得寬裕些。
誰料,10個月后,朱亞紅的丈夫離家出走,從此再無音信。突然遭受變故的朱亞紅,精神上受到了巨大刺激,患上間歇性精神病。雇主家發(fā)生這么大的變故,有好心人勸黃荷香盡快離開這家人,把孩子送到孤兒院去。
“一個是發(fā)瘋的娘,一個是還在吃奶的孩子,兩個人都很可憐,而且這孩子我都帶了一年了,也帶出感情來了,我怎么忍心就在這當口上離開?”連雇主的親人們都不愿意接受這對母子時,黃荷香卻毅然決定留下來照顧他們。
眼看朱亞紅的病情越來越不穩(wěn)定,黃荷香擔心她不小心會傷害到年幼的陽陽。在朱亞紅得到有關部門妥善安置后,黃荷香帶著孩子離開朱亞紅的住處,回到拖拉機廠自己的家中。從此,黃荷香的家里就多了一個特殊的成員。
一個突然到來的小生命,無疑給這個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庭增加了沉重的負擔。當黃荷香把陽陽帶回家中撫養(yǎng)時,幾乎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對。只有老伴默默地支持著黃荷香。于是,就靠老伴300多元微薄的退休金,黃荷香開始撫養(yǎng)這個嶄新的生命。
孩子的生命力是如此頑強。他要生存,要成長,就像吸水的海綿一樣,源源不斷地向愛他的人索取著。
養(yǎng)育之恩重如山
朱亞紅得病以后,就再也沒將陽陽的撫養(yǎng)費給過黃荷香。陽陽一雙滴溜溜轉動的大眼睛,仿佛總在提醒著黃荷香:“奶奶,我餓。”一包奶粉,兩三天就吃光了。每天這么吃下去,老兩口有點撐不住了。買不起奶粉,黃荷香就買比奶粉便宜的奶糕。一勺奶粉摻和著三勺奶糕,泡成一碗奶糊糊,黃荷香就這樣一勺一勺地把陽陽喂大。
生活就是這么現(xiàn)實,多了一張嘴,日子變得越發(fā)拮據(jù)。為貼補家用,黃荷香又當上了保姆。布帶子往身上一纏,把陽陽往背上一放,黃荷香就這樣背著陽陽到新的雇主家做鐘點工。買菜做飯,洗衣擦地,黃荷香微微佝僂著身子從早忙到晚,陽陽就趴在奶奶溫暖的后背上呼呼大睡。雇主家的人看到了都感嘆說:“你這個奶奶太愛孫子了。”
陽陽一天天長大了,也要像別的孩子那樣去上幼兒園。沒想到上幼兒園一個月要交好幾百元,兩位老人愣住了。“就是打工,也要為孩子賺夠學費。”于是,黃荷香出門找了一份清潔工的活兒,老伴去當了守夜人,老兩口起早貪黑,一個月能多賺上五六百元錢。但是給孩子交了學費后,幾乎沒給自己留下1分錢。
10年來,黃荷香過著一毛錢掰成兩半用的日子。她舍不得吃一包牛奶,舍不得買一件新衣服,寧可委屈自己,也決不虧待孩子。就連老伴也跟著黃荷香過著粗茶淡飯的日子,直到他去世前,也沒過上一天寬裕的生活。
2005年,黃荷香的老伴因病去世,這個家徹底沒有了穩(wěn)定的經(jīng)濟來源,祖孫倆的生活更加艱難。
無論刮風下雨, 黃荷香都提著一個麻袋,在路邊的垃圾桶里翻揀礦泉水瓶、易拉罐、廢報紙,不放過一件值錢的東西。夏天毒辣的烈日下,她被曬得頭昏眼花;冬天呼嘯的寒風中,她凍得瑟瑟發(fā)抖。
去年冬天,她在撿垃圾時不慎受了嚴重的風寒,后轉為支氣管炎,很容易感染得肺結核,醫(yī)生警告她不能再撿垃圾了。
黃荷香看到在街頭擦皮鞋也能賺錢,她學著擺起了攤。街頭擦鞋的攤子,一溜排開都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60多歲的黃荷香哪里是他們的對手?想搶個好點的攤位,一大早就被別人占滿了。好不容易擦完了一雙鞋,別人都已經(jīng)擦了兩雙。“人家擦一次要1塊錢,到我這里只收5毛錢。”為了招徠更多顧客,黃荷香主動打了折。
人們都很同情這個本該在家享受兒孫繞膝之樂的老人,她為什么要每天風里來雨里去,如此賣力地干著撿垃圾、擦皮鞋的苦差事?
苦樂參半的生活
苦,只有自己知道,外人難以體會。但是,一個自己都還處在貧弱之中的人,為什么有這么大的勇氣,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付出這么多?
“不忍心,我就是不忍心。別人說我高尚,其實談不上高尚。我一開始不過是想做保姆賺錢,我也不知道陽陽的母親會瘋。這孩子爹沒了,娘又瘋了,你說我把他丟到哪里去呢?我也覺得日子難過,但就是再苦也要把他一點點帶大。”說著,黃荷香的眼角里閃出了淚花。
雖然苦澀的日子占了大半光陰,但是黃荷香的記憶中也有許多快樂的瞬間。
黃荷香很自豪地說,陽陽邁出的第一步是她教的。“那時候陽陽才1歲多,我在他的腰上綁一條帶子,他在前面跌跌撞撞地爬呀走呀,我就在后面牽著他。他每走一步,我就會笑一下。”
當陽陽第一次用稚嫩的聲音含糊地喊出“奶奶”時,黃荷香樂得合不攏嘴。
在黃荷香的撫養(yǎng)下,如今的陽陽已經(jīng)11歲了,長成了一名小學五年級的學生,個頭也快和奶奶一般高了。
雖然撫養(yǎng)陽陽充滿了艱辛,但是讓黃荷香感到欣慰的是,陽陽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一放假,陽陽就會陪著奶奶一起上街撿垃圾,擦皮鞋。吃飯時,奶奶給他夾一口菜,他也給奶奶碗里夾一口菜。他從來不和別人家的小孩攀比。每次買來新衣,他都倍加珍惜。陽陽知道,為了給他買這些東西,年邁的奶奶不知在外奔波了多少天,不知吃了多少苦。
再過一年陽陽就要上中學了,但黃荷香的身體越發(fā)不如從前結實,漸漸感到撫養(yǎng)孩子越來越吃力。
“我活著一天,就要帶他一天,能帶一年就算一年。但是我沒文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最怕耽誤了孩子的前途,希望有好心人能幫忙讓孩子讀得起書。他平平安安地長大,就是我一生最大的心愿了。”
摘自《解放日報》2007年6月15日
編輯/麻 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