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號碼

劉東偉

他是個多情的人。說他多情，是因為他的記事本里裝著許多女人的生日。

幾乎每天晚上，他都要打開那個記事本，看著那些讓人意亂情迷的數字。

記事本里的女人，有他的同學、同事，甚至他的女學生。

他是個早熟的男人。讀初三時，班里有個叫林白的女孩，女孩的眼睛很亮，像兩汪神秘的潭水，令他陷入其中，不能自拔。有一次課間，他趁林白不在，翻看她的日記本，從上面，他獲得了她的生日。于是，等到她生日那天，他給了她一個突然襲擊，送了她一個精致的八音盒。

從那時起，他便開始有意識地記下一些女孩的生日。一直到現在，他的記事本換了五個，里面的生日越來越多。

讀大三的時候，一次，他上網，和一個自稱緣來如水的女孩聊了半天，索要了她的生日。到了女孩生日的前幾天，他買了一個ＭＰ３寄給她。幾天后，女孩在網上告訴他，禮物收到了，她很開心。女孩說了許多火辣辣的話，還隔著電腦，狠狠地KISS了他一頓。

大學畢業后，他分到一所中學教書。那年，學校里剛分來一個姓白的女老師，年輕漂亮。開教務會時，他故意坐在白老師的身邊。白老師禮貌地對他一笑。他以為白老師對他有意思，心里頓時像貓抓一樣癢。會后，他和白老師并肩往外走，趁機問，白老師，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白老師微微一愣，然后快步走開了。

從那以后，白老師見了他，臉上總是罩著一層寒霜，有時，兩人走個對面，白老師卻視而不見。白老師的清高并沒讓他知趣而退。他常常走到白老師的辦公室外偷偷地看她，發一些葷味的短信，或者，隔三岔五給白老師送點小禮物。

白老師受不了，只好去校長那告了一狀，說他騷擾她。

校長笑著說：“他就這么個人，你問問，學校里哪個漂亮的女老師沒收過他的禮物？”

白老師無可奈何地嘆口氣。

這天，他發現快到表妹玲玲的生日了，于是買了一套化妝品給她寄去，郵包里還附了一封情意綿綿的信。

玲玲是他舅母的女兒，童年有大半的時間住在他家，他們倆青梅竹馬，常在一起玩耍。但是，后來，由于兩人考取的學校不同，畢業后分配的城市不同，就很少在一起了。

不過，他常常把自己比成賈寶玉，把玲玲比成林黛玉。可惜，近親不能結婚。

禮物剛寄出去幾天，玲玲突然來了。當時，他正在翻看著那本記事本。他又驚又喜，忙問，禮物收到了？喜不喜歡？

玲玲說：“收到了，所以才趕來了。”

他笑著問：“你們學校不忙？”

“最近我在讀研，請了一段日子的假。”

“那好。”他說，“你來了，我說什么也要陪你玩幾天。”

玲玲說：“我是來給姑媽過生日的。臨來時爸爸說，姑媽的年齡一天比一天大了，讓我好好陪她過個生日，還說姑媽的生日比我晚幾天，到底是哪天卻記不清了，你快告訴我，姑媽的生日是哪一天？”

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玲玲看到他手中的記事本，忍不住拿過來，翻了兩遍，淡淡地說：“你記住了這么多女人的生日，卻偏偏沒有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的生日，你說，你還是個正常人嗎？”

他低下頭，臉像鉆進了烤箱，火辣辣的。

第二天，他把媽媽從鄉下接來。從此，他的記事本里只有媽媽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