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需要“七大奇跡”的頭銜嗎？

袁溥良

日前由瑞士冒險家伯納德·韋伯一手策劃的世界“新七大奇跡”的全球投票評選活動，終于塵埃落定，在葡萄牙首都里斯本揭曉。中國的長城有幸名列榜首，和約旦佩特拉古城、巴西基督像、秘魯馬丘比丘印加遺址、墨西哥奇琴伊查瑪雅城邦遺址、意大利古羅馬斗獸場、印度泰姬陵共同成為全世界的“新七大奇跡”。

遇到這樣可喜可賀的好事，國人自然甚感欣慰，不乏贊許者、擊掌相慶者，更是少不了奔走相告。但這里也給人很多的反思和疑慮。

長城“加冕”的意義

這項活動一開始就因為其權威性、嚴肅性和商業性而備受爭議，但許多國人似乎大多并不理會這些，也無意關注其他，只想一門心思用票數把長城送到“奇跡”的隊伍里面去。許多國人對長城入選“新七大奇跡”的熱情無法撼動，難道長城入選真的那么重要嗎？且不說這次活動本身對所謂世界奇跡的粗糙認識和PK游戲的味道，單從長城所承載的意義去分析，仿佛只有入選才可稱為“奇跡”，我們急于證明它的存在，它的地位和影響力，而這恰恰反應我們國人對長城認識的浮淺和所缺少的勇氣。

在各國對此次活動的各種反應和態度中，和我們有著類似心態和熱衷拉票、投票的國家就有我們的好鄰居——印度，當印度人在評選后期得知泰姬陵未能入選“七大”，他們表現出和我們同樣的期待與失望，于是一場聲勢浩大的全國性拉票活動拉開序幕，各界極力呼吁國民支持投票，用各種方式為泰姬陵拉票，終于在最后兩周沖進了“七大”之列。筆者不禁感想，多虧印度的人口跟我們一樣多，否則像其中21處“候選”奇跡之一的非洲小國馬里的廷巴克圖古城，則就沒有這么幸運了。看來，這場評選不僅是“奇跡”之間的較量，更是人口的較量了。

自信與自欺

在此次活動中，同是文明古國的埃及的表現則可謂令人贊嘆。當他們得知本國的金字塔列入參選名單時，他們斷然拒絕參加此次評選活動，埃及最高文物委員會委員長扎西·哈瓦斯說：“金字塔早已是世界人民心中的奇跡，這已達成共識，沒有必要再進行投票角逐世界奇跡。”這種聲音令人震撼。他們知道金字塔的意義，他們深刻地了解它，他們擁有令外人折服的民族自信力。在這樣的自信里，還包含著一種自尊和深沉的情感，金字塔給了他們最理性、沉穩的品格。他們知道金字塔不單是埃及的金字塔，而更是世界的一部分。金字塔靜靜地矗立在埃及的沙漠里，它無求于什么，它不爭什么，但又有誰能與它爭得什么呢？當你想到人類奇跡時，你可以忽略它的存在嗎？它什么也沒做，只是靜靜地待著，令時間老人都害怕它。

如果說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那么長城正像一個父親一樣，給我們寬厚堅毅的臂膀，培育我們雄性的氣質和面對一切苦難的勇氣，它是我們民族的精神脊梁！但今天的我們卻無法繼承這些，在評選面前我們的誠惶誠恐與缺乏自信力的拉票活動，包括長城在評選中的名次變化都撥動著每個缺乏自信力的愛國者的脆弱神經。我們像是缺鈣的孩子，挺不起腰板，中國許多民眾和組織敏感而急功近利的表現，無不讓人嘆息。

真正的自信是不需要許可證的，我們的長城更不需要一個“世界奇跡”的虛名，如果這樣，那只能是魯迅先生說的“自欺力”倒是比較足。學者葛劍雄曾講，“有些人最喜歡用外國人的話來證明中國的偉大”。而這正是缺乏自信力和喜歡自欺的群體現象。一個民族的希望在于對自己的文化、民族精神和歷史積淀的充分自信，而不是自怨自艾與自欺。我們自問，始于春秋戰國時期，東起山海關，西至嘉峪關，矗立在中國大地上的萬里長城，即使它落選，就等于它不是奇跡了嗎？就意味著它的精神也隨之坍塌了嗎？它當選為“奇跡”才堪稱奇跡，那在評選之前呢，就不算是人類文明史上的奇跡嗎？如果不參選或落選就意味著貶值和降格嗎？

我們需要做什么

在熱情的評選活動結束后，請冷靜地看看長城的現況和正在發生的事情。近些年長城上不但垃圾很多，而且城墻破壞嚴重，城磚更是刻畫得“傷痕累累”。有調查顯示，明長城有較好墻體的部分已不到20%，有明顯可見遺址的部分已不到30%，墻體和遺址總長不超過2500公里。文物遺存丟失嚴重，有的城墻已經成為當地村民的豬圈羊圈。當有一天萬里長城變得僅存數里可以觀瞻，民族精神的“脊柱”變成退化了的“闌尾”，我們將不僅愧對祖宗，更是無顏面對未來的子孫。如果那些曾為長城成為“七大”忙前忙后、熱情高漲的愛國者，真正能投放更多時間和精力去保護長城，則更具實際意義。

在長城上，游客們能經常看到一個外國人在撿拾垃圾，他就是從1987年就來到中國開始保護長城的英國人威廉·林賽。20年了，他依然在默默地埋頭苦干，用最樸實的情感保護著長城的環境。威廉說：“長城是全世界人民的財富，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世界上最長的城墻變成最長的垃圾箱。”我想國人首先要感謝這樣一位長城的愛心使者，更要學習他的精神，參與他的行動。

在一次保護長城的活動中威廉·林賽先生講道：“我們必須從新的角度看待長城，它不僅僅是個古建筑，而且是個景觀；它不僅僅是屬于我們為今天所用之物，而且是我們為了明天而必須保護好的珍品。”

其實，從某個角度講，長城已成為中華民族的一種靈魂。它在千年歲月里傳承著遠古的信息，述說著我們的過去，更注視著我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