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艾滋病

關成彥

盧三和媳婦崔英同在縣城建部門工作，崔英在自來水公司做出納，盧三是利達物業的電工。崔英對盧三沒日沒夜地打麻將不滿，兩人常吵得雞飛狗跳。

崔英和盧三賭氣，就去郁金香舞廳學跳舞，學了差不多半年，跳得有模有樣了。跳舞將會不會的時候才最有癮，這成了她的最大樂趣，而且她現在還有了一個忠實的舞伴何偉!要說這舞伴何偉也是挺特別，人不出眾，外地口音，光棍一條，還是個蹬三輪車的。這就引起了不少嘖嘖之聲：這容貌不錯的崔英，那么多的男子都沒做得了她的舞伴兒，怎么就看上了一個又黑又矬的三輪車夫了呢?可事情就是這么怪，何偉今年四十出頭，年齡比崔英大了兩三歲，崔英覺得何偉人很和藹又誠實，教她跳舞非常的耐心，兩個人又挺說得來，她覺得選何偉做舞伴挺合適的，更何況何偉是個挺細心的人。崔英過生日，何偉請她吃小籠蒸包；過“三八節”何偉又給崔英買了一套韓國化妝品和一個好看的發卡，崔英心里別提多高興了。反過來，何偉也不虧，崔英給他買過一條褲子和一條精致的皮帶，何偉心里也是樂開了花!時間一長，何偉是一天不見崔英就坐立不安，而崔英自打有了何偉，早就不在乎還有個丈夫盧三了。

媳婦崔英跳舞跳出了個舞伴來，傳到盧三耳朵里，他就對崔英耿耿于懷，破著嗓子和崔英吵了幾架。但是越吵越生分，崔英照樣上舞廳，盧三到舞廳里窺視了好幾次，越看越來氣，結果就在舞廳里罵了起來，還飛腳踢了何偉。這下更惹惱了崔英：這不是大給自己丟臉面了嗎?哪有這樣的丈夫啊?于是她和盧三分居了。

這一天，崔英去舞廳，卻左等右等也不見何偉。何偉不來，崔英失落得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就在凳子上干坐著，有人來請，她也不跳，一連三天都是這樣。第四天晚上，何偉匆匆來了一個電話告訴崔英說，自己有急事回老家了，要過些時日才能回來。

這情節又傳到了盧三耳朵里，把他恨得咬牙切齒：你崔英對何偉真是忠貞不二啊!氣得他腦瓜仁子疼。為了給媳婦崔英和何偉打個破頭楔，盧三想出了一個損招兒：何不給那何偉散布一點謠言，就說何偉染了艾滋病，現在是回去治病了，這樣一束，看你崔英還敢跟何偉再跳舞!雖然這話不是可以隨便說的，但管它那么多干啥，這招兒最有效!于是盧三就把這話在跳舞的人中散布開了。如今人們是談“艾”色變，盧三把這話一散布出去，就旋風一樣刮遍了整個縣城!

這一下不要緊，對于何偉，馬上各種版本的說法都出來了。有的說，何偉現在住進了市內某某醫院的傳染病科了；有的說，何偉生命到了最后關頭，怕自己死在外頭，就回老家了；還有的人有枝有葉地說，他何偉為什么只身來到東北，就是因為他在老家得了艾滋病呆不下去了，才跑到這兒來混日子的；更有人說，市電視臺上都播出來了，何偉就是為了報復社會，才有意地和女人們接觸，他都和四十多個女人有關系了；他這人真損啊!這話一出來，舞廳里的人立刻就把眼睛盯在了崔英身上，不用說，她百分之百也感染了艾滋病啦!

何偉是艾滋病患者的謠言一出，盧三十分高興，總算出了一口惡氣。但后來事情越傳越大，尤其是人們把艾滋病和他媳婦崔英聯系到了一起，他就有點慌神兒了。當崔英得知謠言是從丈夫盧三口中散播出去的時候，崔英火了，非要和盧三離婚不可!盧三怎么能同意呢，竟然拔出電工刀要和崔英拼命!

時隔不久，在酒桌上，人們又談起了何偉的艾滋病。最好的朋友馬二全就對盧三說：“盧哥，你家夫人會不會……”盧三雖然有了點醉意，但心里清楚，辯解說：“她怎么會有病，絕對不會……”但馬二全卻說：“你還不能不信，我大哥就在市中心醫院工作，認得何偉。告訴你吧，那何偉呀，已經死了，是得艾滋病死的!”“真的?”盧三吃驚地問。馬二全一板一眼地說：“消息絕對可靠!”很快的，何偉死于艾滋病的說法又旋風一樣刮遍了縣城的各個角落。事情到此，連盧三也糊涂了。難道這何偉真的是艾滋病?哎呀，這可不是玩兒的，何偉要真是艾滋病，那自己的媳婦崔英就真的有可能被傳染了艾滋病呀!盧三的嘴唇都哆嗦了。于是，回到家里，盧三就逼著媳婦崔英去縣防疫站檢查，看看是不是真的得了艾滋病。崔英發了一陣子愣，不過還真就去檢查了。

崔英檢查回來之后，那個單子卻沒叫盧三看，說話也是支支吾吾的。盧三就知道崔英真的得了艾滋病了!這樣的媳婦還留著她干啥?干脆離婚!于是他扯著崔英就去辦理了離婚手續。

可是，事情的發展并不以盧三和崔英離婚而結束，人們不但懷疑崔英被傳染了艾滋病，而且還懷疑盧三也被傳染上了艾滋病。這是盧三始未料到的!人們同樣躲著他，同樣以驚恐和鄙夷的眼光看著他，這叫盧三十分惱火。沒辦法，盧三在飯店里邀了一些朋友來喝酒，迫于面子，朋友倒是來了幾個。首先，盧三聲明自己早就和崔英分居了，懇請大家不要懷疑自己被傳染了艾滋病!但是誰肯相信哪，眾人仍是和盧三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凡是盧三夾過的菜人家都不動，這叫盧三心里立刻窩成一個大疙瘩。人們更沒有想到的是，正當大家都悶著的時候，崔英出現了。她拿出了一張檢驗單，向大家宣布：“我雖然和何偉跳過舞，但我并沒有染上艾滋病!”大家納悶了，心說你們兩口子，又是吵架又是打離婚，現在又都表白說自己沒有艾滋病，可分明感到你們兩個身上在往外冒陰風啊!于是大家嚇得紛紛散去。

雖說崔英拿出了那張單子，盧三才不信呢!心想那何偉得艾滋病都死了，你崔英和他那么好，還能不染艾滋病?別拿人當傻瓜了!你那張單子還不一定是從哪兒弄來的呢，和你離婚，我決不后悔!

斗轉星移，盧三萬萬沒有想到，忽然有一天，那死去的何偉卻坐著大客車招搖著回來了，把全城的人都嚇了個半死!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這還不算，有人說他又去找崔英，二人到河邊散步去了!好多人為了證實這消息，都到城北河邊去看究竟。果然，那何偉和崔英兩人都是容光煥發，有說有笑熱平著呢!原來何偉一回來就找到了崔英，把一切事情都說了個清楚，是繼父打來了電話，說他母親病逝，回老家奔喪去了。崔英心里卸下了包袱，況且自己又離了婚，還在乎什么呀，挽起何偉的胳膊就散步去了。

看到崔英和何偉真好上了，最氣不過的就是盧三。他賠了夫人又折兵!盧三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心想，他何偉是個蹬三輪車的，我奈何不了他，可你崔英是有部門的，我不能叫你大便宜，我要搞倒你!于是，他先是見了自來水公司的人就說：“崔英真的得了艾滋病，真的!別看她裝得像健康人似的，她有病，我知道!”可是人家都避之三分，顯得那么神情惶然。他又對自己的那幫哥們兒說：“崔英真的有艾滋病，我不是瞎說的!”可他們再不是哥們兒了，一個個像躲瘟神一樣地逃走了，盧三氣憤得不得了。后來，盧三不論見了誰，都焦躁地重復著他心里的那幾句話，乞求人們相信他的話是真的。

為了穩定人心，縣防疫部門在縣電視臺專門搞了一期艾滋病知識宣傳，并且鄭重宣布：縣內沒有發現一個艾滋病病例!這樣，艾滋病的風波很快就過去了。何偉和崔英又雙雙到郁金香舞廳跳舞去了!

可是盧三卻郁悶成疾，在崔英和何偉登記結婚的前夜，他得了精神分裂癥!

(責編：小川圖：張威)